先离开的士兵不知道只有首领才应该知道的事是什么,自己也不想去打听,传完消息后几天,首领就传出了一个奇怪的命令。
粟城的很多奴隶被驱使着将城外三里之内的树木全都砍伐烧掉,又在城墙外挖掘水渠,原本平整的城外土地被堆放了许多的大石头,只留下四周城门的道路。
城门外也被加固,建立起一座外城围住了城门,城门附近的城墙也开始堆积土方,弄出一些仿佛狗牙一样伸出的地方,似乎是为了便于从侧面攻击那些靠近城墙的可能敌人。
似乎一夜之间,原本坚固无比数代人经营的城邑已经岌岌可危,士兵看着这样的变化,大咧咧地想到:“如果那座城邑也是这样的话,夏城人的火药就不会那么容易炸开城门了。这些乱石阻挡了盾车推进、伸出的城墙可以侧面攻击他们,围住城门的小城就算被炸开也不会直接攻入城内。不过东夷人并没有火药,首领为什么要修筑这些东西呢?”
心中有惑,却不影响他做自己该做的事,六七天的时间,粟城人眼看着水渠穿引乱石铺地,却没有将这件事作为平日首先的谈资,因为还有一件更有传奇色彩和更被人称道的事。
“姬夏带着一百多人攻下了一座城邑!”
那座城邑或许没有粟城坚固,那里的族人或许没有粟城悍勇,可那毕竟是一座城邑啊,不是木篱笆围着的村落!
粟城的很多人随着首领出征过,也围困过城邑,面临城墙的威胁每个人都束手无策,只有围困一途。
因为经历过,所以才明白这条消息的传奇,街头巷尾田间河边,处处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惊奇中带着几分理所当然:夏城人的故事可是不少,听得多了,如今这种事发生在夏城人身上,自己虽然震惊,却也不是不能接受。
陈健之前让人讲的故事、演的戏剧、说的传说,终于第一次有了收获的果子,于这件事交织在一起,让夏城的很多他们所不认同的事都变成了疑惑:到底是夏城人错了?还是自己错了?以前听人说一百人攻下城邑,自己决然不信,可如今这事就在眼前……或许,夏城人说的那些自己认为错的事,其实是对的?
借着这件事,很多陈健说过的、被人当做是笑话的话重新被人记忆起来,连着这件事一同思索讨论,终于有人问出了如果是对的,那么为什么呢?
然而夏城人还在归来的路上,没有人可以给他们解答。
与国人的兴奋不同,来到粟城的几位首领们却在知道这件事后,生出了几分警觉,粟岳看似是在替陈健宣扬名声,实际上却是在故意营造这种引人警惕的态度。
他们被邀请来的理由是那座城邑的首领犯了大错,按照以往的惯例,总要需要各个城邑的人商量一下,然后几个与粟城亲近的城邑一同出兵征讨,可这一次他们没有想到从自己得到消息前来到这场时间结束会如此之快。
带着浓重的不安,几位首领一同去拜访粟岳,安坐之后,有人便迫不及待地问道:“粟岳首领,那些传言是真的?姬夏真的只带了百人便攻下了城邑?”
粟岳点点头道:“是真的,绝非传言,如今他们正在回来的路上。哎……我本意是让姬夏去质问那人,却不想那人竟然杀戮同族制造血仇,妄图安在姬夏身上。姬夏这人你们也知道,哪里容得下这些,既然对方不开城门商议,还以弓射姬夏,他也只好以火药炸开城门,冲杀进去。我让汤带了二百勇士随行,可是等他们冲杀的时候,姬夏已经将那人活捉。入城之后秋毫无犯,城邑众人欢喜无限,这真是祖先庇护啊。”
几个首领对视了一眼,心中泛起了惊涛,百人破城,难不成夏城的兵士真的悍勇到这种程度?
粟岳叹了口气道:“我知道这事的时候,心中的惊讶不比你们少,我也是没有想到夏城族人悍勇如斯。也幸好姬夏为人敬重祖先,去岁会盟之时没有和那些人一样,更得祖先庇护他不是夷狄之人,否则……否则只怕祖先安息之地我们也难以保存啊。”
环顾一圈,这些先来的首领都是粟城附近受其控制影响的城邑,也算是这个同盟的基本核心,于是起身叫人离开,只留下这几位首领。
“姬夏此人我是信得过的,他敬重祖先,信守承诺,又不藏私,威名公正,纵然夏城悍勇,那也是亲族之力,谁也不会嫌弃自己的弟弟勇武,你们倒不必害怕。”
“只是人有生老病死,祸福相依,姬夏所为窃取天道,我只怕……有一日姬夏病亡,夏城若是选出一位野心勃勃的首领,纵然夏城人少地远,可是这一仗你们也知道了,有了火药炸城,再不是征伐一城需要数月积年的时候了,到时候沿大河而东,只怕咱们族人都要沦为奴隶啊。”
几个人还不明白粟岳的意思,但粟岳说的这种威胁在刻意捧杀的百人破城的传言后变得近在咫尺,姬夏虽然和众人有盟誓,但盟誓难道是不能打破的吗?
粟岳在昨天曾经犹豫过,是不是要趁着这个机会和陈健撕破脸,纵然夏城兵士悍勇但在大野泽附近的人并不多,夏城的构架又和其余城邑不同,刚刚从山中走出氏族将散未散,掌权的都是陈健的亲族,陈健大权总览,一旦将其击杀,整个夏城就会溃散。
可是想到陈健给他铺出的种种未来,他又舍不得,想到陈健真的能不藏私地将各个城邑的亲贵训练出来,教授火药使用之法,自己便能做到当年华都不曾做到的事,威望当如日月无人撼动,夏城虽强可是距离遥远,这些功绩绝不是夏城人能做到的。
杀死陈健,不用火药、训兵之术,想要完成那样的功绩,只怕要百余年,粟岳知道自己活不了那么久,所以那种鱼死网破扼杀萌芽的心思只是闪过一瞬便消失。
但他却不能不提早防备,所以这次召集自己最亲近的盟友说出这样一番话就是为了这个目的。
等众人都在望着他的时候,粟岳长叹道:“夏城人常说,如果嘴唇没了牙齿就会寒冷,又说若将一个看似坚固的屋子拆开,木头柴草泥坯只有在不拆开的时候才是屋子,拆开了只是各自。”
“夏城如犬,可以捕追鸟兽,但也可以噬人。姬夏如今所做的一切,大家都是敬重的,可一旦夏城不再是这样的夏城,背弃祖先侵伐亲族,纵然他们悍勇,我也希望诸位一同征讨,否则子孙便要为奴!”
说完,他拿出一柄陈健送给他的青铜短剑,划破了手指将血滴入到盛酒的翁中,朗声道:“为了子孙不为奴,我请诸位盟誓,若是夏城背弃祖先侵伐亲族,诸位共讨之!”
几个人最不安心的就是这件事,对于陈健所谓的同族相亲之类的话并不太在意,粟岳的话正中他们心坎,纷纷取下陈健赠与他们的佩剑割破手指,将一翁浊酒染红,分碗一饮,同声道:“就此盟誓,若夏城背弃,诸城共讨破城灭族,不逃不避,如有违背,天地不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