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没有月亮,漆黑一片。
鱼嘴村的一户小院里却传来阵阵欢快地笑声。
炕上,摆着几盘小菜,几盘饺子,几个人影团团而坐。
“今年这饺子馅是雪漫调的,娘尝着格外地香。”沈氏眉眼弯弯地看了看林雪漫,又看了看儿子,笑道,“我在海边住了这么多年,却不知道鱼肉也可以包饺子。”沈氏一看就知道是个常年在海边行走的女人,脸被海风吹得黑红,手里也满是老茧,说话嗓门也大,大大咧咧的,一看就知道是个地道的渔妇。
“嗯,的确很香。”苏老爷子吃得满嘴流油,连连点着头,老爷子年近半百,在海上奔波了几十年,同样黑红的脸上挂满了沧桑和笑容,他的笑仿佛与生俱来一样,总是淡淡地挂在脸上,似乎生活中总是充满阳光般地快乐。
“大齐跟咱们月氏隔了这么一片茫茫的大海,饺子的做法自然也不一样!”苏明远笑笑,他已经好几个年头没有在家里过年了,再次回到这个渔家小院,吃着鱼肉饺子,顿觉温馨,他见林雪漫低头不语,便说道,“夫人的家乡过年的风俗跟我们月氏不一样吧?我们是要守岁到天亮的!”
“我们那边也守岁,不过不用到天亮!”林雪漫冲一家人笑笑,默默地吃着碗里的饺子,想到萧成宇,想到孩子,眼圈又红了起来,她悄然拭了拭眼角,强装笑颜地坐在那里。大过年的,人家一家人高高兴兴的,不要因为自己弄得人家家里也不痛快!
“雪漫,来。多吃点,你自己调得馅,肯定得多吃点。”沈氏察觉到了她的不安,笑笑。一个劲地把饺子往她盘子里倒,说道,“过年要高高兴兴的,第二年才能顺顺利利的,有什么难事,过了年再想啊!”
“嗯,我听伯母的。”林雪漫莞尔一笑,忙擦擦眼角,说道。“让伯父伯母见笑了。此生能跟伯父伯母还有苏太医一起过年。我实在是感到非常荣幸。”
“这就对了,没有过不去的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只要明天太阳照常升起来,咱们就要好好过日子!”沈氏笑笑。又道,“等过了年,明远出了门,你伯父又是常年出海,正好你在家里陪着我,这下我可有福气了,我这个人,不怕吃苦,不怕受穷,就是怕没人说话!”说着,自顾自地大笑起来。
苏明远太了解自己的父母的爽直了,所以并没有把林雪漫的事情告诉他们,只是说两人是旧相识,她的家人在战乱中冲散了,所以他才把她带到家里来住些日子。
当然,这也是林雪漫的意思,她自然不想把自己的这些事情对外人声张。
“娘。”苏明远闻言,埋怨道,“人家萧夫人只是暂住在咱们家,您可别成天在她身后叨叨过来叨叨过去,烦不烦啊!”
“嘿,你小子才回来几天啊就烦我?有本事你给我带个媳妇回来,带个媳妇回来我就不烦你,还有啊!昨天我跟你说得那事,你到底什么意思?人家姑娘家可是同意了,说等过了年,就把你们的事情定下来呢!”沈氏一连串地问道。
俗话说,儿大不由娘,他成天在外面晃总不是个办法,该成个家了!
自己栓不住他,给他找个媳妇拴住他总行了吧?
眼下这么乱,还要往外跑,真是的!
“娘,您可千万不要答应人家,答应了我也不会同意的,这件事情等我从大齐回来再说,那啥,你们吃,我出去看看家里的鸡都回来没有!”苏明远放下筷子,匆匆下炕,走了出去。
“你……。”沈氏见儿子一溜烟地走了出去,笑骂道,“不省心的东西!”
林雪漫低头笑笑,没有吱声。
这才是真正的生活吧!
突然,她觉得胸口一阵闷,刚刚吃下去的饺子在胃里翻腾起来,忙捂着嘴,匆匆下了炕,快步走到胡同里呕吐起来。
“你怎么了?没事吧!是不是水土不服?”沈氏忙跟着走了出来,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关切地问道。
苏明远站在院子里,不禁眉头微皱。
吐了一会儿,她才觉得舒服了许多,心里不禁一沉,难道自己……。
“明远,快,快给她看看怎么了这是?大过年的!”沈氏大声说道。
东厢房里,顿时亮起了烛光。
苏明远把手搭在她的脉搏上,凝神把了片刻,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起身拱手作揖道:“恭喜夫人,您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
“哎呀,雪漫,你有喜了,好事啊!”沈氏拍手笑道,“我们家多年没有碰到这样的喜事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我有孩子了?”林雪漫心里不禁喜忧参半,她下意识地抚摸着自己平平的小腹,一个多月?
她想起了苏锦给萧成宇下媚药的那个晚上,毫无疑问,这孩子就是那天晚上有的……。
成宇,咱们又有孩子了!
林雪漫的心情竟然一下子好了起来,就是天塌下来,她也要把这孩子好好生下来,这是他留给她的骨肉,如今她不是一个人,她还有孩子……。
“雪漫,你就在这里安心住下来,等战乱结束了,你再去找你夫君,找你的家人!”沈氏看起来似乎比林雪漫还要高兴,上前握住她的手,想了想,笑道,“我这个人最喜欢小孩子,如果你不嫌弃,你就认我个干娘,从今天起,我拿你当女儿照顾。”
“娘!”苏明远闻言,哭笑不得,这么长时间不见,怎么他娘还是这样大大咧咧,说话口无遮挡的……。
“干娘!”林雪漫忙上前拜道,“女儿给您添麻烦了!”
这个沈氏还真是热心肠!
林雪漫心里涌起一阵感动。
“快起来!”沈氏忙扶住她。眼里竟然湿湿的,她上下打量了这个刚刚认下的干女儿一番,说道,“雪漫。从此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说着,瞥了儿子一眼,你小子知道个啥。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不认她当干女儿,她能安心住在这里?
家里多个人进进出出地跟她说说话,她也不至于太寂寞,再说,你小子在外面那点猫腻,我还得指望她告诉我呢!
若是她走了,我找谁问去!
想到这里。她又笑道:“刚才吃了点饭。又吐了。我给你打几个荷包蛋。”说着,匆匆地走了出去。
“苏太医,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林雪漫望着沈氏的背影。不好意思地说道。
“夫人安心住在这里,千万不要客气!”苏明远笑笑。说道,“我娘这个人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若是哪句话说得不好,夫人千万不要介意!”
“怎么会?我能在这月氏有个家,是我的荣幸,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林雪漫展颜一笑,沉思片刻,又道,“我有身孕的事情,烦请苏太医替我保守秘密,我不想再失去我这个孩子。”若是苏锦知道这件事情,是不会放过她的!
“夫人放心!”苏明远沉声道,“我自然知道该怎么做,我保证连纳兰郡主也不告诉。”
“谢谢苏太医!”林雪漫感激地看着他,说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只想安心养胎。”
“夫人能这样想就好!”苏明远淡淡一笑,“适才把脉,胎像有些不稳,想来是夫人近日忧思过度,今后一定要好好调养,保持心情愉悦才是!”
“那这孩子没有大碍吧?”林雪漫又担心起来。
“夫人不必担心,才一个多月而已,没有什么大碍,属下只是提醒夫人,今后务必要开心起来,这样孩子自会健健康康的!”苏明远见她满脸担心,忙说道。
“嗯,我知道了!”林雪漫点点头,如果萧成宇知道她有了身孕,肯定会很高兴的,想着想着,她的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她又有孩子了呢!
轩岗镇,营地上也是一片通明。
所有的帐篷里都燃起了蜡烛,不管怎么说,过年了,总是要庆祝一番的。
“你敢说兰杏不是你指使的?”月无双气势汹汹地走到林雪仪面前,问道,“如果不是你,她一个丫鬟敢放走荣亲王?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公主误会妹妹了,兰杏放走荣亲王,妹妹的确不知情!”林雪仪木然地坐在床边,波澜不惊。
“你不知情?当别人是白痴呢?”月无双冷笑道,“枉费驸马爷这么宠你爱你,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要不是看在你有身孕的份上,你早就被处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你处死我吧!反正你也容不下我,我迟早会死在你手里,还不如尽早处死我!”林雪仪突然站起来,大声道,“你不用看在孩子的份上,反正你也有身孕,驸马也不差这一个孩子。”
“你以为我不敢吗?”月无双见她突然翻脸,不禁吓了一跳,这女人今天疯了吧!
“够了,你们不要再吵了,都给我回屋去!”马皓轩一身酒气地走进来,看了看两人女人,怒吼道,“你们一见面除了吵架,还能干什么?”
月无双还想说什么,见马皓轩发了火,便气急败坏地退了出去。
“皓轩,我……。”林雪仪不敢抬头看他。
“我就知道是你,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放走他?”马皓轩身子晃了晃,倒在椅子上,大声道,“难道我在你心目中,还不如萧成宇来得重要?”
“不是的!”林雪仪泣道,“我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你,皓轩,停战吧!不要再打了,你打不过大齐的!”
马皓轩腾地站起来,气冲冲地摔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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