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晔灵气消耗甚多,就剩了三四成的量,如果释门发狠,他也就够支撑一场战斗。
但事实上,他不能拼光所有灵气,否则,就连脱身的余地都没有。
形势至此,已经十分艰难,李晔无论怎么节省,还是即将面对山穷水尽的局面。
想来想去,接下来的战斗,只能着重依仗法器床弩的力量。
念及于此,他把彭祖山叫了过来,询问他能不能进一步完善法器床弩的使用方法,让它发挥更大作用。
彭祖山苦着脸道:“殿下,别说提升法器床弩威力,接下来的战斗它们还能用就不错了。在刚刚这场战斗中,十架法器床弩就折了两架,一架是被秃驴破坏的,另一架则是持续运转负担过大,自己爆了。”
李晔怔了怔,旋即又了然。
在持续不断发射弩矢的情况下,弩具负担过重超过限度,导致弩身崩散的结果,是可以理解的。作为穿越者,李晔把这种现象近似的理解为,枪管过热造成的炸膛。
在刚刚这场战斗中,法器床弩几乎是连射了一两个时辰,每架射出的弩矢数量极大,没有五百也有四百八,弩弦和机括承受不住,并不奇怪。
但也正因如此,才压制的僧兵团无法抬头,哪怕他们不断规避弩矢,躲进各种死角,最终也伤亡近万。
李晔问彭祖山:“战斗间隙提供的缓和时间,不足以让法器床弩恢复?”
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李晔隐约记得,射击游戏中像加特林这种机枪,就是连射几百发子弹后,稍微冷却一下就能继续突突突的。
彭祖山脸色愈发难看,“可以缓和一点,但不足以完全恢复。接下来的战斗,只怕法器床弩发射弩矢的速度,要比之前慢一些了。只有这样,才能让它们支撑更长时间。”
听到这,李晔心里咯噔一声。
法器床弩的杀伤力不能加大,反而还要减弱,这往下的战斗怎么打?
彭祖山忽然想到什么,又开始喋喋不休:“我们选择的材料不太好,虽然完整的制造出法器床弩,但是现在看来,低估了持续发射弩矢时,对弩具的伤害和磨损。
“如果要制造更加耐用的法器床弩,首先要更换更加坚韧的弩弦,机括本身也需要锻打得更加结实,千锤百炼才能出精材,我回去后跟师父要好好琢磨琢磨。殿下,我忽然想到,可以用一种稀有的矿石替代原本的灵石......”
李晔没等他说完,就一脚将他踹走。
这么专业的问题,让彭祖山自己去思考就行了,李晔还没打算往工科方向发展。按照历朝历代的经验教训,沉浸工艺制造的君主,是做不好皇帝的。
在归义军将士简单打扫战场,救治伤患、清除尸体的时候,归义军节度使张淮深,带着一群真人境大修士赶到了。
阳关的战斗已经开始不短时间,足够张淮深得到消息,带领精干力量赶过来支援。
他们过来的很隐蔽,没有从半空直接飞临关头,而是在地面快速奔行。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当他们走上城头的时候,关外的僧兵团也没有发现异常。张淮深不愧是智勇兼备的沙场宿将,能一次次击退回鹘进攻,平息内部一场场动乱,还是很有几把刷子的。
不过看他们风尘仆仆,衣袍上还有血迹的样子,似乎路上并不太平。
“归义军节度使张淮深,拜见安王殿下!”张淮深带着众人行礼。
李晔扶起张淮深,简单寒暄两句,主要是表达一下朝廷对归义军和他个人的肯定,体谅一下他们的艰难困苦,这就直接问道:“张帅过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战斗?”
寒暄中,张淮深表达了自己跟归义军对皇朝的忠心,和对李晔个人的敬佩,对李晔的慰问也表示感动和感谢,然后说了一下沙、瓜二州对王师的翘首以盼。
针对李晔的问题,他回答道:“路过敦煌的时候,有几个金刚境的释门秃驴作乱,被我们顺手击杀,因为城中聚集的僧人修士不少,因此耽误了些时间。”
李晔微微点头。
大举进攻阳关的这些释门僧人,都是从西边高原和天竺来的,这里是低境修士大规模向东行进的必经之路。
但是在沙、瓜等州本身就有释门势力,他们此刻在各地闹事,呼应在阳关和琵琶山行动的修士大军,也是题中应有之意。
不过看张淮深说得轻松,李晔就知道,内部的僧人修士力量其实并不大。
至少沙、瓜二州的释门修士,就算突然行动向归义军发难,也没有撼动归义军根基的可能。在这两州,还是归义军说了算,他们保持着绝对统治力。
张淮深带来的真人境修士有十人,对藩镇来说,这是一股很不寻常的力量,况且张淮深过来支援阳关,肯定不会让高手倾巢而出,沙州和瓜州还需要强者坐镇,确保后方安稳。
如此说来,归义军中,应该有近二十名真人境才是。跟中原的藩镇一比,力量悬殊很大,李茂贞、高骈、王建麾下,也就六七十名真人境而已,他们可都是一方大诸侯,麾下藩镇不少。
不过,归义军是边军,张义潮时,归义军更是声势浩大,威震十一州之地,哪怕现在衰落了,但也会在强敌环伺之境孤军奋战多年,有这样的底蕴不足为奇。
“殿下能来
阳关,还带来了这许多大修士,帮助我们归义军守卫阳关......下官感激不尽。”跟李晔一起观望城外僧兵战阵的时候,张淮深感慨万分的说到。
他的感激没有半点作假的成份,反而有一种“你们终于来了”的意思,说这话的时候,看黄土城外的双目隐隐发红。
这话说得李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听得出来,张淮深原本要说的话,不是这么简洁,应该还有更多内容。只是说到后来,嘴张了几下又闭合下去,胸中千万言,也就只有这些字出口。
感激不尽,这四个字分量十足,有机会体会到这四个字,带来的希望的归义军将士,并不多。
李晔只是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什么。在张淮深没有说出口的那些内容面前,再多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无论如何,李晔来的是有些晚。
但再晚也比没来好。
被鲜血染红的夯土城墙上,楚铮背靠墙壁坐着,张长安正在给他包扎左臂的伤口。在刚刚的激战中,他因为冲杀僧兵太过凶猛,前奔的距离太长,脱离了同袍的呼应范围,结果一个不小心,手臂上被切开一道三寸长的口子。
伤势并不重,买到的教训却不小。
“感觉这一战之后,我也能成为一名老卒了。”楚铮笑着对张长安道,“你也一样。到时候咱们回到金城县,还不得被人羡慕死?千里驰援,血战阳关,大败五万修士而还,那可是值得大吹大擂的英勇事迹。”
张长安撇撇嘴,表示兄弟的志向实在是太小,“你要是斩下一颗金刚境的头颅,那才是值得炫耀的事。”
“金刚境?亏你也说得出!人家把脖子伸到面前让我砍,我一刀都不一定能砍进对方的肉里。”楚铮哈哈大笑。
张长安叹息一声,没好气的看了楚铮一眼。
自己这个最好的朋友,之前在金城县卖汤饼的时候,总是一副呆板的死人脸,能用两个字说完的话,绝对不会加一个语调词。
现在倒好,自打离开金城县,就全然没了高手风范,话多到废话连篇不说,还经常喜欢故作豪迈的大笑,让人分外不适应。
南宫第一总有喝不完的酒,不过现在李晔在跟张淮深说话,他没打算凑上去。一个人喝酒难免有些落寞,尤其是当他坐在女墙上,望着寿昌县方向出神的时候。
“听李晔说你在寿昌县,喜欢上了一个年轻小姑娘?”李岘来到南宫第一身旁,背靠女墙站着,朝对方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怎么,这才分别不到半天,就开始想念温香软玉了?”
南宫第一猛烈咳嗽起来,刚入喉的酒,被他全都喷了出来,显得狼狈局促,看李岘的眼神也充满惊愕和茫然,好像不认识对方一样。
被人在战场上,当面拆穿想念女人这种事,南宫第一虽然也觉得不好意思,但还不至于如此失态。倒是李岘,向来都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谨模样,从不曾关心过这种琐碎事,尤其是女儿情长。
南宫第一抚了抚胸口,他虽然对人情世故不甚精通,但也感觉到了李岘传递的善意。上回他离开阳关,说他打算信奉神灵的时候,李岘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还是露出了失望、鄙夷之色,现在算是来跟他冰释前嫌,也有致歉的含义。
“是个好女子,不过没有你说的那么露骨。啥温香软玉,瘦得跟根干柴一样,都还没长大呢,还要等几年。”
南宫第一用一种毫不在意的口吻说道,以示自己堂堂大丈夫,绝对不会沉浸在温柔乡,但眯起的眼睛里流露出的温暖柔情,却怎么都骗不了人。
李岘好笑道:“叫什么名字?”
“没名字。”南宫第一这才想起,给李岘递过去一坛酒,“穷苦人家的孩子,能活命就不错了,哪有什么名字,都是小丫小丫的叫着。”
说到这,他忽然认真的沉吟了一下,若有所思道:“不过也十三四岁了,总该有个不一样的名字才行。满大街的大丫小丫,也太普通没品位了些。”
后面还有一句话,南宫第一没有对李岘说,这样随口叫着,好像显得他南宫第一不重视人家。
李岘不大不小的喝了口酒,“你打算给她取个什么名字?”
南宫第一寻思良久,忽然眼前一亮,“小丫太随意了,我打算叫她小妮!怎么样,这个名字还不错吧?”
李岘张了张嘴,半响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伸出大拇指,“不愧是钦天监司首,果然好品味。”
南宫第一仰头哈哈大笑,志得意满。
见李岘有一口没一口喝着酒,虽然不甚豪烈,但动作就没停过,喝下去的酒也不少,而且眼神悠远,似乎有些心事,南宫第一不由得童心大起,好奇的问道:“你也是前辈高人,怎么今日这么有闲情雅致,关心起我的私事了?谈论女儿情长,不符合你的身份啊。”
李岘笑了笑,古波不惊的眸子里,竟然也有温情流露,“什么身份,什么前辈,谁还没年轻过。我血气方刚的时候,在这种事上,可是比你还要出挑。”
说到这,李岘就不再言语,只是一口接一口饮酒,老眼望着面前的关墙出神。
李岘的往事都是传奇,长安城早就流传遍了。
南宫第一当然知道,对方的妻子,也是他唯一的女人,出身山东大族。当初那门亲事可没有得到对方
娘家认同,因为李岘的施政理念,就是打压大族扶持寒门。但李岘却硬是把人抢出了府门,还给明媒正娶了。
他那会儿修为冠绝大唐,没人拦得住。
只可惜,红颜薄命,李岘的妻子早早就过世。而李岘以安王之尊,莫说续弦,连妾都没纳一个。
南宫第一忽然觉得,李岘这种喝酒的方式,很是妥帖。因为一口喝得不多,所以能够仔细品尝酒的醇香,越是陈年老酒,就越该这么喝,能品出的滋味也就越多。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过与浪费,比牛饮高了不知几个境界。
而一直不停止的喝......这,可能的确是酒好喝吧。
南宫第一眺望寿昌县城,也学着李岘的样子喝酒,脑海里浮现出“小妮”蹲在灶台后的旮沓里,看着自己吃饭的安静样子,觉得今天这酒的确很好喝,比往常都要好喝。明明是一样的酒,这会儿喝起来竟然甜滋滋的。
......
没过太久,僧兵团发起了他们对阳关的第三次进攻。
战场是最好的战争课堂,为了更好应对法器床弩,将李晔这个最大威胁尽可能解决掉,僧兵团的进攻方式发生了改变。
最重要的地方,就是练气四层以下的主力,在后方缓步跟进,于法器床弩射程外停下,两三千名练气四层以上的僧兵,作为此次进攻的先锋和主要力量,向阳关发起猛烈进攻。
只要不距离法器床弩太近,又直面法器床弩阵冲锋,练气四层以上的修士,就有了保命能力。等他们探明法器床弩的范围,集中力量将其毁掉,练气四层以下的修士再跟进,全面攻占阳关。
但是直到这些释门修士跃上城墙,法器床弩都没有发出过声响,之前在关前纵横捭阖的根根碧幽弩矢,在此刻全部不见了踪影。
这是李晔给彭祖山下达的军令。只要僧兵团主力不靠近,就不必动用床弩,左右也没太大作用,被发现了位置就大大不妙,不如保存实力。
李晔也是沙场宿将,释门改变战法,是打的什么主意,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于是,这场战斗成了彻头彻尾的短兵相接。
沙场厮杀,修为没到真人境,在城墙内外飞来跃去,无疑是找死的行为。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人在空中飞跃时,能做的动作有限,练气修士无法行动自如,面对不知会从哪里斩来的剑气刀光,滞留空中哪怕只是瞬间,也跟等射的鸟雀没有区别。
短兵相接,战阵搏杀,无疑是军队的拿手好戏,五人成阵,十人成队,配合娴熟,进退有据,攻守兼备。
就算将士们个人战力不如这些释门修士,但在伍长、队正的带领下,长短兵刃互相配合,弓弩支援呼应,要应付对方的进攻并不难。而若是能成功压缩对方的活动空间,法器劲弩一阵齐射,饶是练气中段的修士,也要手忙脚乱。
一旦有小校和将领加入,以他非凡的战力,配合属下的行动,被困住的释门修士,就会遭受灭顶之灾。
这样的战斗很有观赏性,重点就是一群普通甲士和低境修士,一步步限制高境修士的行动,最终成功将其斩首。
当然,从伤亡的绝对数量上来说,归义军依然远高于这些释门修士。但这并不影响归义军将士的士气,能够斩杀数量有限的练气中高端修士,是绝对值得拼命争取的。
作为佛子、明王认定的头号眼中钉,金刚境大修士们,对李晔的针对并没有因为作战方式的改变而发生变化,出现在他面前的对手,依然有三四十人。
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胡子雪白的明王。他站在几名金刚境高阶修士身后,在确保跟李晔位置足够远的同时,还不忘让自己处于保护中,这才盯着李晔大喝一声:“魔头,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醒悟吗?!”
李晔手持卢具剑笑道:“醒悟什么?”
明王声色俱厉道:“你战斗多时,据本座观之,灵气已经只剩下三四成!这点力量,是不足够让你应对我等的!你若是还不知醒悟,一旦被我等围攻,连从阳关脱身保命的机会都没有!”
这番话说得硬气,但要表达的意思却不那么嚣张:李晔可以走。
李晔要走,且不说明王他们拦不拦得住,眼下绝对不会拦。
也是,只要李晔离开阳关,僧兵团就能攻占阳关,继而席卷沙、瓜二州,一路向东跟凉州方面的释门大军汇合。到了那时,再面对李晔,他们就有把握得多。
至少,明王是这么认为的。
李晔戏谑道:“看来你这老秃驴很惜命啊。也对,如果真拼得鱼死网破,你们这些金刚境,只怕不会剩下几个,接下来要对付归义军,恐怕也没有十足把握。”
明王冷哼一声,“你既然知道,拼到最后,是我们胜,你自己必死无疑,为何还不速速离去?”
“因为......”李晔说到这,陡然一跃而起,手中剑直取明王,“会输的是你们!”
听到这话,看到李晔杀来,明王顿时大怒,就要号召众人,与李晔血战到底。
但就在这时,隐藏在城楼后的张淮深,带着十名真人境,陡然一起飞出,向他们猛地飞杀过来。
看到张淮深和他身后的大修士,明王顿时脸色大变,暗叫一声不好,霎时间斗志全无,抽身就要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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