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第一环抱双臂靠上门框,戏谑的看着田令孜:“七年前,我状态不好,让他跑了,算他命大。今日他还敢再入宫禁,兴风作浪,真当我李唐无人?”
说着,南宫第一嘴角微扬,眼中也有了笑意,“这话我是为他说的。高人嘛,话少,得讲究一个高人风范。依照李晔那厮的说法,高人都有身份包袱。”
田令孜嘴角抽了抽,脸色精彩的无法形容。他有心开口反击,却找不到好的说辞,不开口又输了气势。一时间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脸色瞬间涨紫。
南宫第一忍俊不禁道:“田中尉,没话说了?那好办,自刎吧,这样直接。”
田令孜终于忍不住了,咆哮道:“南宫第一!你不要嚣张,咱家有数十高手护卫,你杀不了咱家的!咱家有十万神策军,控制着长安城,你们再厉害,只有两个人,又能拿咱家怎么样?你们两个人,能控制长安城?!”
出乎田令孜意料,南宫第一认真的回答:“不能。”
田令孜怔了怔,随即就哈哈大笑:“算你识相!那还不快滚?!”
南宫第一看田令孜的眼神,又恢复了看傻子的样子,“两个人不行,三个人就可以了。”
田令孜愣住:“你说什么?”
“南宫司首的意思是,加上末将。”
这时,一个浑厚中正的声音传来。一个身材魁梧,犹如小山一样的披甲将军,走进了院子。他向李岘和南宫第一抱拳:“末将王建,见过两位。”
来的,正是战后论功行赏时,调入神策军任职的王建。
“王建?!”田令孜看到王建,就像看到了鬼一样,“咱家不是已经叫人把你杀了?!”
王建和李茂贞,之前就在神策军任职,还参与过七年之前那场宫变。后来随李俨西奔,被留在凤翔,辅助前凤翔节度使抗击黄巢。这回李茂贞升任凤翔节度使,王建就回来做了神策军马军都指挥使。
整个神策军,除了两名中尉外,就是两名都指挥使权力最大。王建作为马军都指挥使,有他带头,神策军不难回到李俨的领导下。
田令孜自然认得王建,也知道王建跟李晔关系不错,所以这回举事之前,就派人潜入王建家中去杀他。而据那名修士回报,王建已经被他杀了,现在却突然出现在田令孜面前,田令孜自然心惊。
王建不以为意道:“末将之前在神策军任职的时候,中尉还只是普王的随从。中尉调神策军的高手杀末将,可真是会开玩笑。”
田令孜听到这话,就像吃了一万只苍蝇一样,恶心的不行。
王建这话有道理也没道理,成立的条件是,王建必须人缘极好,而且还需要一些运气,而这两者,王建恰好都不缺。
南宫第一摆摆手,看了失魂落魄的田令孜一眼,淡淡道:“田令孜,你是打算自裁谢罪,还是要我送你一程?”
田令孜禁不住后退几步,好歹是勉强站住,没有绝望的跌倒在地。
事到如今,田令孜满盘皆输,自知没有翻盘的可能了,脸色阵青阵白。
忽然,他取出一柄灵剑,横在脖颈前,目中充满仇恨,仰天大吼一声:“李晔!我田令孜跟你不同戴天,来世一定不会放过你!”
言罢,手臂用力一拉,鲜血哗啦一下涌了出来。田令孜丢了长剑,双眼发直的酿跄几步,终究是无力栽倒在地。
事到如今,田令孜若是还没意识到,他其实是死在李晔手里,也就不配做了几年神策军中尉。南宫第一和王建等人的行动,明显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缜密的计划,否则不会一动就让田令孜一败涂地。而能同时指挥动他们的人,整个大唐,也只有李晔一人。
田令孜以为李晔回了青州,他的机会就来了,临死他终于醒悟,他错得有多么离谱。从着手施行挟持李俨、控制朝堂的计划,他就走上了,李晔为他铺好的黄泉大道。
但是田令孜没有选择。面对李晔,他总要有所应对,只有控制了李俨和朝廷,他才有和李晔扳手腕的可能。只不过结果最终表明,他的应对,只会让他灰飞烟灭。
南宫第一瞥了田令孜一眼,无趣的撇撇嘴,回身对杨复光笑道:“枢密使,你该去觐见陛下了。”
“南宫司首不一起去?”杨复光回过神来。他也是李晔计划的知情人,只不过,他之前只以为田令孜会对付他,却没想到,田令孜竟然敢如此丧心病狂,想要挟持李俨控制朝堂,进而控制整个天下。
看来,眼下的皇帝和朝廷,还真是一点也不让人敬畏了。
南宫第一摆摆手:“我又没打算继续在长安做官,见不见陛下都不重要了,枢密使和王将军去见就可以。”
他这话说的很明白,意思是要把诛杀田令孜的功劳,都让给杨复光和王建,让对方去加官进爵。他和李岘则打算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了。
杨复光长叹一声,知道南宫第一决心已定,也没有多劝,和王建离开宫苑。他们在去见李俨之前,自然还需要先整顿一下神策军,把田令孜的痕迹都消除,确保一切都平稳后,再去面君、请功。
南宫第一走到李岘身边,看了一眼大坑里的那名神策军真人境,忽然笑了笑,对李岘道:“看来殿下的伤势已经完全康复。”
“袁天师的手笔,自然不凡。”李岘道。
那天在岐山之前,他和南宫第一强冲六道轮回大阵,双双重伤垂危,是袁天罡为他俩保住了性命。就连李岘在八公山留下的病根,也因为袁天罡那缕精元,而药到病除。
厅堂中,李嗣源和另一名李克用派来的高手,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南宫第一和李岘好似已经无视他们了。这回田令孜举事,高手不够用,李克用便派了他俩带领一群军中高手来相助,现在田令孜身死道陨,他俩的处境就分外尴尬。
李岘负手望着长天,久久没动,南宫第一自然不会催,他也抬头看苍天,半响悠悠一叹:“我不去见陛下,是因为我一心剑道,至今已是心无旁骛。殿下身为社稷之臣,为何也不去?”
李岘的声音说不出的萧索:“社稷之臣?天下乱成这样,谁还有脸自称社稷之臣?”
南宫第一忽然道:“七年前当年那场宫变,殿下之所以现身,有没有报私仇的原因在?”
李岘没有说话。
当时那场宫变,追根揭底,是李晔为李俨扶持上位而发动。李俨的资质如何,李岘不可能不知道,让李俨当皇帝,那绝对不会是一位明君。与之相比,大皇子颇有才名,德行也好上不少,为江山社稷着想,李岘不应该帮李晔才对。
也正是那场宫变,让李俨即位,天下遂逐渐大乱,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作为一生为大唐的忠臣,眼下这副情景,大概是李岘最不能接受的吧?
南宫第一见李岘不说话,却没有止住话头的意思,他继续道:“黄巢之乱虽然被平定,但是陛下却仍旧是老样子,也没有勤于政事的心思......大唐,未来何在?”
李岘依然没有说话,只是背影更见萧索。
南宫第一忽然转身,看着准备溜走的李嗣源等人,招呼道:“两位,跟我们走吧。”
李嗣源脚步一顿,“去哪儿?”
“平卢。”
杨复光和王建见到李俨的时候,对方正喝的伶仃大醉,趴在矮塌上说着醉话:“田令孜你这个混账,可是看着朕长大的......朕视你如手足,哪怕你没能守住潼关,朕也没有怪罪你,你怎能如此忘恩负义......竟然,软禁朕......”
杨复光和王建相视一眼,一起拜下,声如洪钟道:“参见陛下!”
李俨勉强坐起身,醉眼朦胧的看着他俩:“你们来干什么?田令孜那混账,让你们来干什么?”
王建看了杨复光一眼,后者立即抱拳道:“启奏陛下,田令孜已经伏诛!臣等特来向陛下报捷!”
李俨先是一怔,随即惊喜的跳起来:“田令孜死了?这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办到的?”
杨复光立即道:“田令孜倒行逆施,人人可诛,我等幸得南宫司首相助,擒杀了田令孜!”
李俨大笑不止,一把丢了酒壶,激动的来回踱步:“好!做得好!果然,我大唐从来不缺仁人志士,那些想要夺我李家江山,那些敢于犯上作乱的贼子,都不会有下场!”
翌日,李俨颁布敕令,以杨复光为神策军左军中尉,加封王建为左卫大将军。
同样是这一日,天明时分,宰相王铎从沉睡中醒来。刚坐起身,他就感到脑袋一阵生疼,许多熟悉而陌生的往事一一浮现,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梦中的开始,是他跪伏在金光佛像前,成了一个虔诚的沙弥。而现在,这个梦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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