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辰风楞了一下,三公主的脸上涌起了潮红,她甩开了轩辕辰风的手,一扭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王爷和公主的喜服已经放到公主的房间了,王爷看看,还需要些什么?”
轩辕辰风本想拒绝,可是一想三公主已经为他受了委屈,不如早点让她安心得好。
云雪裳跑到轩辕辰风的面前,转了一个圈,把身上的新衣给他看,轩辕辰风憨憨一笑,小声说道犬:
“嫂嫂,倩倩说要认你做姐姐,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云雪裳眨了眨眼睛,没有等来他的夸赞,便有些不悦起来。
“小姐,请用早饭。”
婢女们捧上热腾腾的饭菜来,云雪裳立刻抛去了不快,坐到粗木大桌前面就吃了起来。他和往常一样,守在她的身边,不过,这一回,身边还多了一个人……三公主踺!
中午时分,寨中人陆续往这边来了,碧叶说仪式要在日落时分进行,准备工作要快点做好才对,这是寨子重建以来办的第一件喜事,希望借着他们的喜事,一扫寨中以往的乌云,从此大家开开心心的过日子。
寨中人并不多,不过百人左右,到了日落时分便都来了,大碗的烧酒坛子抱了过来,桌上摆满了野味。
除了他们几人,男女老少穿的都是兽皮短衣裤。女孩子们笑着把三公主从屋里拉了出来,她穿的也是彩色的羽裙,头上戴着彩色的花环,耳朵上坠着彩色的宝石,脸上难得的有几分羞涩。
“来来,先敬新郎。”
刚被众人拉在一起,按着对拜了三下,便有一位年长的牧依男子举起了碗,大声说道,众人纷纷应声,都向轩辕辰风围了过去。
轩辕辰风本不想多喝酒,可是众人却一个劲儿地劝着酒,三公主也被女孩子们灌了好几碗,脸上便更红了。
“喂,我们两个要有一个清醒才对,嫂嫂等下怎么办?”
轩辕辰风在人群里搜寻着云雪裳的身影,找了好几圈才发现她和碧叶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自己,还有,她这种表情,很奇怪!还有,轶江月今日始终没有出现!
来不及多想,众人把他和三公主推在了一起,叫嚷着要他们两个喝交杯酒。又是几碗酒下了肚,腹中越发地火辣起来。
“王爷,今日高兴,一定要多喝几杯。”
又有年轻的女孩子挤过来,把酒碗递到他的面前,轩辕辰风已经喝高了,晕乎乎的,便又一仰头,把酒往肚里送去。
他醉倒了!
身子重重地往后倒去,三公主来不及扶他,也跟着他的身子一起到了下去。
“快,扶他们进去。”
碧叶连忙招呼着众人抬他二人进了三公主的房间。
吱嘎一声,轶江月的房门终于打开了,外面一下就安静了下来,都把目光投向了轶江月。他一袭石青色锦衣,依然是阔袖盛风,长发披散,指上,一枚石青色宝石戒指在灯笼光下泛着明光。
“恭贺*师,与小姐结成连理。”
众人跪下去,齐声呼道。
碧叶拉着云雪裳的手,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把云雪裳的手搁到了轶江月的手心。
“*师,一路顺风。”
她低声说着,眼中布满了不舍的泪光。
轶江月不能杀三公主,也就不能杀轩辕辰风,只能带着云雪裳离开这里,离开中原三国,到无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去。
这样也好,离开这个让他痛苦了十五年的地方,从此忘却这一切!
“雪衣,我们拜堂。”
轶江月拉着她的手,柔声说道,云雪裳左右看了看,小声说道:
“我要老婆。”
“我们先拜堂。”
轶江月拉她走到了刚刚换上的喜台前面,亲手点燃了一柱香,插进了香炉里面,退回了她的身边。
“一拜天地。”
“二拜先祖。”
“夫妻对拜。”
碧叶微微一笑,清脆的声音响起来。
云雪裳机械地跟随着轶江月的动作做着。今天一整天,她发现轩辕辰风一直和那个年轻的女子亲密无间,不像往日一样只和她说话,这个发现让她很沮丧。
她想不起往事,不记得自己是谁,只知道睁开眼睛时,是他在自己的面前!对于茫然无助的她来说,轩辕辰风是她安全的依靠。
可是碧叶说,如果她再不听话,轩辕辰风就要走了,不再理她。所以一整下午,她都安静极了,是不是她做完了这些,大个子就会回到她身边来?
扭头,看向了三公主的房间,身子却被轶江月抱起来,放到了一张小辇上。她现在不能骑马,轶江月准备用小辇抬她到峡谷下面,走水路出山。轩辕辰风他们喝的是他特地酿造的酒,不睡上三天是不会起来的。那时,他们已经到了河上面,往东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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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
如水般倾泄而下,给山林披上一层薄纱。哗啦啦的水声传进了耳中,轶江月侧过脸来,看向了在身边熟睡的云雪裳。
他想了好久,就带她去波斯国吧,她是喜欢猫的,那里有许多漂亮的猫,她会喜欢那里。
她翻了个身,醒了过来,看了一眼他,便坐起来,惊讶地看向了四周。
只她和轶江月二人,坐着一艘小船,两岸的青山缓缓往后退去,鸟儿的啼声在空中清脆的回响。
“去哪里?”
她侧过脸来,小声问道。
“嗯,很好玩的地方。”
“可是,我要老婆。”
云雪裳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就要往外走。
“雪衣,听我说,我叫轶江月,是你的夫君,我们现在要离开大山去很远的地方,相信我,我会对你好。”
轶江月拉住了她的手腕,快速说道。
云雪裳凝视着他的脸,他很好看,比寨子里的人都好看,比老婆也好看,可是……她拧起了眉,坐到了船头上,甩掉了绣鞋,把脚放进了水里,过了好半天,才小声却清晰无比地说道:
“我不喜欢你,你不是我夫君。”
轶江月怔住了,呼吸在一瞬间变得艰难起来,原来不管他对她用了什么药,她对他的抗拒已经渗入了她的内心深处,不记得他,都如此讨厌他,如果有一日她想起来……他侧过脸,眯眼看向了重重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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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缓缓前行,没有轶江月期待的浪漫和默契,云雪裳只当他是透明的,不愿意和他说话,不愿意看他,甚至不愿意吃东西。
她变得忧郁起来,成天里眼中都含着淡淡的忧愁,无论他如何哄她,甚至带着她在这水面上飞翔,她都不再笑。
到水上行了四日了,依着日期,轩辕辰风应该醒过来了。云雪裳的精神却越来越差,妊娠反应也越来越大,吐得厉害,脸色整日都是青白的。
轶江月不敢再乘船,提前靠了岸,背着她往山下行去。
这是耀国的地界。
进了小镇,靠近边界的地方,一遇到战乱,百姓们就逃得最快,此时小镇上冷清异常,不时有穿着南金服饰的士兵策马从路上穿过。
南金王很好地把握住了这次机会,一举拿下了大越,还把紫衣军逼到了北方偏隅之地。宣家人过于依靠沈璃尘,他不在,便失了主心骨,你争我吵,开始推卸责任,铁轶虽执掌军印,却拿着骄纵惯了的宣家人毫无办法,只能护着沈璃尘的妻妾退到了北方,坚守不出。看来南金统一天下,已经是早晚的事情。
管他天下乱成什么样子,反正他要做的事全做完了!
他淡漠了看了一眼背着包袱往镇外逃的百姓,扶着云雪裳进了家还在苦苦支撑的小饭馆,里面冷清得可以,除了他二人,再无别的客人。小二无精打彩地引他们上了二楼一间干净的包间,又叫了好些她素日爱吃的饭菜进来。
“多吃些。”
他给她的碗里布了好些菜,可是她一闻到这味儿,立马又俯到一边吐了起来,轶江月连忙递过水,轻拍着她的背,可是云雪裳迅速打开了他的手,坐到了一边,警惕地看向了他。
“雪衣,我不会伤害你。”
他无奈地叹了口,小声说道。
我不会伤害你……我便是负天下人,也不会负你……那张陌生而英俊的脸孔又在脑海里显现出来,这一回,无比清晰,她怔怔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轶江月。
“他是谁?”她喃喃地问道。
“什么?”
轶江月的心里开始乱起来,低声反问着。
“我脑袋里有个男人和我说话,他是谁?”
轶江月这回再也抑制不住心的狂跳了,他的药水怎么可能没有用?怎么可能还记得安阳煜?他猛地站了起来,烦躁地丢开了手里的筷子,太用力,那筷子居然穿透了厚厚的木桌,再穿透了厚厚的地板,直往一楼去了。
“哎呀,妈的,谁拿筷子扎老子?”
底下立刻传来了粗鲁而愤怒的骂声。是一群南金士兵正进来吃饭,不想那第一个人最倒霉,刚刚走到他们的房间下面,便被他丢下的筷子扎到了肩膀。
他皱了下眉,这时候他不想惹来任何麻烦,被轩辕辰风发现了行踪,让那个呆子缠上没什么好处。
“我们走。”
他拉起了云雪裳就往楼下走,刚出门,便看到那群士兵已经挥舞着雪亮的刀往楼上冲来了。
“妈呀,掌柜的,我逃命去了。”
小二见起了纷争,把抹布一丢,兔子一样的飞奔出了店。
“我们走。”
轶江月将云雪裳抱起来,飞身便从栏杆上跃下,径直往店外奔去。南金兵们叫喊着追了出来,开始只
是他们一小队人,可是出了小店因为他们的呼喊,居然引来了一大帮子的南金士兵们追着他们跑。
在小巷里绕来绕去,到了一条狭窄的胡同尽头,轶江月没得选择,抱着她直接跃进了左边的小院中。
院中只有一个老太太,正在咕咕地唤着一地小鸡崽儿,把手里的苞米洒到地上。看到他抱着云雪裳跳起来,吓了一大跳,正欲出声,便又听到院外传来了追兵们的声音。
“老人家,我们躲一躲。”
轶江月低声说道,老太太点点头,转身往屋里走去:
“进来吧,这些当兵的,到处抓人,不知道乱抓些什么劲。”
“他们抓什么人?”
轶江月皱了皱眉,低声追问。
“听说是后面的山里有宝藏,他们进去挖宝藏,然后把山里的人抓出来喝血,说能长寿。”
老太太摇了摇头,叹起气来:
“我老婆子活了这么大的岁数,从来没听过喝人血可以长寿的,那是折寿!这些挨千刀的,迟早会被雷劈死。”
轶江月的脸色顿时变得铁青起来,他一直没把南金王算到这个局中,他忘了,越权高位重的人就越怕死,现在他的身份举世皆知,牧依山寨的传说又勾起了这些贪婪之人的*。难道说就在他出来的这四天里,南金王的军队已经攻上了山,再次把山寨毁掉了?
胸中一股怒气迅速膨胀起来,他忍不住转身出了小院,纵身冲向了追过来的士兵们,衣影翻飞中,不过一会儿功夫,地上便只有那些失去了生命的尸体了。
“天嘞,杀人了!”
老太婆哑声大叫了起来,拍膝盖拍胸膛地乱叫。
“老人家不要再喊了。”
轶江月无奈之下,伸手就点了老太婆的哑穴,老太婆一下子哑了声,恐惧地看着他,身子抖得像是一身老骨头都要散开了。
云雪裳看着眼前的一切,又开始狂吐了起来,一股冰凉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向她压抑过去。这种冰凉的感觉,她非常熟悉,似乎才经历过不久一样。
这是,死亡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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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
一道青色的身影,就像一只飞鹰,在林间飞快地纵行穿越着,脚尖点在树梢,身形起,又落在另一枝树梢。
起伏间,他背上的女子不适地喘息了起来。
他停下来,把云雪裳从背上放下来,拔开水囊的塞子,将保胎护气的丹药塞进她的双唇里,喂她喝了水,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
轶江月心急如焚起来,这种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回寨子,不知道寨中现在是什么情形,碧叶有没有事……奇异的,他突然想到了碧叶那双不舍的,含着柔情的眼睛。
“雪衣,还支撑得住吗?”他扶着她的肩膀,小声问道。
“嗯。”
云雪裳点点头,站了起来,他说是回去见老婆,她这才同意趴在他的背上。
“要么再休息一会儿吧。”
借着月色,轶江月看到她的脸色腊黄,心中不忍起来。
“不要,我要去找他。”
云雪裳倔强地说着,开始往他的背上爬。这种亲密的接触,却是为了赶回去见另一个人。轶江月的心里刹那间充满了苦涩,他精心布了这么久的局,得来的,却依然不是她的心。难道这就是天意?天意不让他拥有云雪裳?
他沉默地背起她来,再次飞跃起来。
日月的交替,从来都是如此准时,月儿才敛去了它的柔光,白天的光芒便洒了下来。轶江月铁青着脸色看着眼前的一切,新建的木屋全没了,烧得精光,人去楼空,整个山寨里不闻一丝声响。
来时路上,并未看到大批的南金部队,他的机关也完好无损,他也曾暗自庆幸过,可能老太婆说的话是道听途说。
现在看到眼前的一切,他明白,当年的一切又重演了!好不容易召集回来的牧依人一个都不剩,全消失得无影无踪!是被南金王捉走喝血了?还是被烧得连灰都不剩下?
可是,南金人是怎么绕过了他的机关,直接到了山寨之中的?难道是轩辕辰风见云雪裳不见了,便让三公主引着南金兵入寨,肆意报复?
他握紧了拳,往碧叶住的屋子走去。
一片废墟里,有点点银光,弯腰,捡起一看,是她平日用的绣针。这些年来,她用自己的绣针,不知道为他缝制了多少衣衫布鞋,就连他要娶云雪裳的新衣也是她亲手缝制。而她却从未为她自己缝制过一件新衣,卖了绣品所得的银子也悉数交于他重建牧依山寨。他曾经拒绝过她那微薄的银两,可是她说不想看他一个人那样辛苦,想为他为牧依山寨做点事情。
他哪里真有那样冷血,他会恨,也会感激,也会爱。他恨汉人毁了他的家园,杀了他的族人,
感激碧叶这些年来对他默默的付出,爱云雪裳带给他的生机和活力。
“大个子呢?”云雪裳快步从他身边跑过,踩进了那片废墟,大声喊道:“老婆,你出来,快出来。”
“雪衣,回来,我们追他们去。”轶江月咬了咬牙,沉声说道。
“大个子不见了。”云雪裳左右看了看,跑回了了的身边,恼火地说道:“是不是你把他藏起来了?”
“我会找到他的,找他问个明白。”轶江月铁青着脸,缓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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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金大军的营寨,就扎于镇外三十里的地方,从这里过河,便是铁轶现在率领的紫衣军驻扎的地方,南金王已经决意要在短时间里收复耀国北方,真正一统天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南金王才是那只黄雀。
轶江月把云雪裳安顿在了一间民居里,只身到了营寨外面的一处暗角,默默地看着大营的方向。晚风里,那一个个大帐里透出了昏黄的灯光,就像张大了嘴的怪兽,觊觎着人世间的万事万物。
不时有将领从正中最大的帐中进进出出,那里面应该是主帅,只是不知道这次的主帅是哪一位,也不知道族人被他们关在哪里。
他绕进了小巷,把给云雪裳买来的晚餐送进去。
刚推开了那间小门,便觉得空气中有种异样的味道向他压了过来,他敏捷地一个翻身,眨眼功夫就已经接了好几招。洒下来的是毒雾,轶江月屏住呼吸击退了攻击他的杀手,冲进了屋里,屋里空荡荡的,不见云雪裳的身影。
杀手再一次又扑了上来,他只好转身迎上前去,杀手们并不恋战,一个两个负了伤之后,便迅速往外逃去。
他正欲追上,却听到身后传来了云雪裳的声音:
“天上飞的,我在这里。”
惊愕地转身,这些天来,她第一回主动叫他,还送了他这样一个名字。小脑袋瓜从床底下钻了出来,接着便是纤瘦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