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能有今天,跟戚光宗是分不开的。
上学时,是戚家把她当女儿那样资助她,再加上她本人又努力,考上了一所跟国防有关的学校。
其实张翼最向往的还是毕业后去当个小白领,为了不给资助她上学的戚家增加负担,才选择了专业性非常强的大学。
大学毕业后,她就去了某部队服役两年(算是实习吧),后来调到了某军工研究所,在那儿认识了丈夫,并喜结良缘。
如果丈夫没有在一起试验中落下残疾,张翼夫妻这辈子肯定会在军工方面呆着了,不转业,那么就不会受到照顾调任到了政府部门。
张翼在军方养成的雷厉风行作风,受到了领导赏识,逐渐被提拔,最终爬到了川南县二把手的宝座上。
以三十四岁的年龄,成为手握实权的处级干部,在外人看来,张翼绝对是人生得意,只要脚踏实地的干上两年,高升那是指日可待。
人们看好张翼能高升,除了她具备相当不错的工作能力外,还有一点不可忽视的是;出于男女平等的某些条令,官方领导班子中,基本得有至少一名以上的女性成员。
像张翼这种不靠姿色、凭借工作能力就能升官的女官员,在官场可着实算凤毛麟角了,很早就被纳入了后被选拔的高级干部名单中,只等她再被打磨两年,就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可就在张翼最重要的这两年内,她的恩人戚家表哥戚光宗,犯下了致命性的错误,稀里糊涂就成北方那个国家的间谍了。
没多少工作能力的戚光宗,能走上那个位置,跟张翼有着相当直接的关系。
戚光宗在出事后,张翼后悔的要死一万次。
她以为把能力不咋样的表哥,安排在那个清水衙门内,在她的保护下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应该就能过一辈子的好日子,算是她对戚家的报答。
谁能想到,戚光宗在那个位置上,还能犯下那么严重的原则性错误,不但连累了张翼,还把他自己的小命给搭上了。
早知道这样,真该把他安排在税务、国土等油水丰厚的部门--最不济,也该把他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世上什么药都有,就是没有后悔药。
戚光宗犯事、鹦鹉川水库火山爆发、亲眼看到二十万居民仓皇大撤退时,张翼觉得唯有她葬身火山岩浆中,才能赎回她犯下的致命错误。
天可怜见,鹦鹉川水库下的火山,在即将喷发时,竟然停喷了。
老天爷怜悯张翼的不容易,出手救了她一次。
事后张翼才知道,救她的人不一定是老天爷,很可能是那些英勇的华夏特种军人,尤其是那个叫陆宁的家伙--据说,就是他在火山岩浆即将喷出地面时,抱着一枚*弹,纵身跃下了全是水的坑洞。
结果,核弹爆炸,促动了地壳运动,出现在了一条‘心胸’无比宽阔的地下河,引导那些即将喷发出地面的岩浆分流。
张翼在听到这些时,就觉得是扯淡--尘世间,怎么会有那么厉害的人,能抱着核弹做出了根本做不到的事啊,又不是超人。
张翼以为,这就是所谓的传说的来源,根本没有任何的可能性,但又能激励着人们,对英雄发自内心的崇拜。
不管是真事也好,传说也罢,反正张翼是不怎么在意的:有哪个即将被一撸到底、还有可能要去坐牢赎罪的官员,有心思去琢磨这些?
最多,张翼也就是在听说‘陆宁’这个名字后,着实愣了下:传说中牺牲的勇士名字,跟拿刀子把我表哥劈成两半的凶手,都叫来陆宁啊。
华夏这么多人,同名同姓的人多了去了,张翼可没认为,不按法律程序就擅自杀人的那个陆宁,就是抱着核弹跳坑的陆宁。
就算是--她一个马上就要因‘任人唯亲’的罪名,遭到处罚的干部,以后又有什么能力去管这些呢?
她能做的,就是遭受处罚过后,好好照顾丈夫、替戚光宗孝顺双亲罢了。
正所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川南县大撤退后的某夜,张翼被暂时接管边城事物的龙头召见了。
结果是喜人的,不但没被一撸到底去坐牢,还平调到了内地唐王,依旧是实权二把手。
用小秘书韩妙的话就是:唐王跟川南县算是同级的(唐王是县级市),可论起地理、经济等条件,川南县就算拍马,也赶不上唐王的。
张翼能被调来唐王,这是高升,绝对的高升!
时刻紧随领导步伐的韩妙,却好像忽略了一句话:天上不会无缘无故的掉馅饼。
犯了错的张翼,没有遭到处罚却高升了,那么肯定会付出一定的代价。
张翼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她不会告诉任何人。
这是她最多的秘密,也是最不愿意去想的。
她知道,龙头交给她的秘密任务,就不会因为他的去世就结束。
她更纳闷:龙头,怎么就这么相信她,相信唯有她才能完成那个任务?
难道说,老头子会看相,就像唐朝袁天罡在看到童年武媚娘时,就看出这是未来的一代女皇了?
呵呵,我有何德何能,敢跟一代女皇相比,我最多也就是运气不错的小女子罢了,老天爷能够在我最危险时拉我一把,也肯定是因为我看似幸福的生活,其实确实残缺不全的。
信步前行的张翼,想到这儿时心中苦笑。
她早就听人在背后议论过她,说她能够调离军方来地方,并坐到当前的位置,都是沾了她丈夫的光。
张翼刚听到这个传闻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内,蒙上被子无声痛哭了一场:你们就知道这样说!
你们可知道,我男人的残疾是落在何处吗?
可知道,一个没有那种私生活的女人,唯有拼命工作,才能把多余的精力稀释掉吗?
可知道,我宁愿当一个普通的打工族,也想拥有自己的幸福私生活,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吗?
你们可知道,我今年才三十出头,为了减轻那方面的煎熬,就把自己往朴素、苍老里打扮,让自己变成一个古板的老修女,每当自己照镜子时,就能对自己厌恶吗?
我还年轻,我长的也很漂亮,我的身材还像二十多岁的女孩子,我的皮肤还像缎子般那样柔滑细腻,我也希望能像所有正常女人那样,接受男人的爱抚,我更希望在我无声哭泣着午夜梦回时,不要再看到他用古怪的目光看着我……
“翼姐,时候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家了?”
小秘书韩妙的声音,惊醒了站在河边盯着河面出神、不知发呆了多久的张翼。
“啊,几点了?”
张翼抬头时,觉得脸上有些凉,下意识的抬手擦了擦脸颊。
有水渍。
韩妙已经给张翼当了三年的秘书,跟这位工作上雷厉风行、私下里对她却很照顾的领导,建立了相当深厚的感情,算是对领导的私生活最为了解的一个人了。
看到领导盯着河面流泪后,就知道她回想到了那些不幸,这才轻声提醒她该回去了。
“快十点了呢,我给老王(张翼的专车司机)打电话,让她来接您回家吧。”
韩妙拿出了手机。
“算了,都这样晚了,就不用麻烦老王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张翼轻轻吸了下鼻子,笑道:“今晚你没约会吧?”
韩妙现在正跟一青年才俊谈恋爱,男孩子家庭条件、自身修养等方面都不错,张翼是持支持态度的。
“没、没有--”
韩妙回头向远处看了眼,连忙摇头。
张翼也回头看去,接着笑了:“呵呵,都怪我占用了你的私人时间啊,快去吧,再不去啊,你那位就会化身为望夫石,该暗中咒骂我不懂风情了。”
“他敢、敢说一个字,我撕烂他的嘴!”
在工作单位有着淑女风采的韩妙,其实是个相当泼辣的野蛮女友,据说不开心时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把刚结交半年多的男朋友,当傻小子耍。
“行了啊,你也得改改你欺负人的坏习惯,要不然他真被你玩傻了,玩跑了,到时候你哭都拿不准调啦。”
张翼开了个小玩笑,摆手让她先走。
“翼姐,那您小心些,我走了啦。”
韩妙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才迈着轻快的脚步走了。
她很清楚张翼的行事作风,颇有几分军人风采,做事向来是干脆麻利的,对她才不会玩虚的,说不让她送,就不让她送。
还有就是,张翼也不怎么喜欢别人去她家。
跟上任不同,张翼来到唐王后,并没有把家安置在机关大院内,自己在唐王近郊花钱租了个小院落。
唯有这样,她那个身体还有心里都有残疾的丈夫,才会感觉轻松些。
目送韩妙跟她男朋友手挽着手的离开后,张翼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望着那边羡慕的幽幽叹了口气,抬手摆住了一辆出租车。
唐王市区不大,新城区跟老城区加起来,呈东西长南北窄的格局。
张翼从顺河街打的回家,也就是不到十公里。
十几分钟,出租车顺利停在了她家门口。
付账下车时,张翼从大门缝里还能看到院子里亮着灯,就知道她家那位还没有睡,在等她回家。
“小巩,我回来了。”
张翼推开客厅房门时,像往常那样说了一句后,才发现屋里沙发上,坐着两个男人。
那个穿着条纹睡衣、脸色有些苍白的,就是她丈夫小巩。
另外一个,却是个身穿深黑色立领中山装、坐在沙发上腰板都笔直的年轻人。
他有着一张英俊的面庞,浑身散发着说不出的高高在上气质,给人莫名的压抑。
尤其是他的眼神,带着让人看一眼就感到发冷的阴骘。
就是这一丝丝的阴骘,破坏了他整个人那种高傲的气场,使他看上去就像一条盘踞着的毒蛇。
“你是--”
张翼愣了下,皱眉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