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天母舰的舰桥，现场的气氛异常诡异，主要是邢云一派的智械和盖亚带来的护卫之间电光四溅，紧张异常。
邢云和盖亚不在意停机坪上的对话，但一人一机对话的内容却极大冲击了其余的智械。
314....不对，智械盖亚质疑现任智械之主邢云并不是真心对待智械文明的，而是将智械文明作为工具，后者并没有反驳对方的质疑，只是转身回到了舰桥中，可以看做是默认了。
作为造成这一紧张局面的一机一人，盖亚现在正对一个头箍设备进行调试，邢云就坐在她的对面，双眼无神的看着外面的黑月，毫不在意周围的气氛。
双眼空洞的邢云不是在发呆，而是在反思。
作为智械计划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他对智械太熟悉了，对这个自己创造的种族也很了解。
要知道，智械之父谢尔盖想要创造的不是普通的高等人工智能，而是一个文明，一个真真正正的文明。
为了创造这个文明，谢尔盖抛弃了传统的集成统合型人工智能和蜂群人工智能社会架构，而是将智械文明分成一个个单独的个体，然后给这些个体刻入人类的思想和记忆，从而形成一个智械社会。
这种模式简单来说，就是人类社会模式的翻版——类人类型智能社会。
智械群体现在是一个社会，一个由外在看形似，内在全然不同的单独个体组成的社会。
而单独个体组成的社会必然产生思想上的分歧，从而出现立场分化和争斗，这种规律智械也不能幸免。
说实话，邢云觉得这是导师谢尔盖的恶趣味，将人类文明的优点和缺点全部给予了智械文明，这不是特意给智械文明添堵吗？或者说导师的设计在无意中给自己添了堵。
智械社会和人类社会高度相似，这就是邢云的无奈。
智械有着自己的思想和判断的，所谓的核心指令也只是给智械一个努力的方向而已，并不是帮助他限制智械的条款，也就是说，他除了一个智械之主的身份外，根本没有能实际能限制智械文明的手段。
所以他对智械们很客气，他对待他们就像对待寻常人类一样，有包容心，甚至会主动关心一下智械之间的婚姻问题，但这些都是迫不得已的行为，或者说好听点，讨好智械然后利用对方的行为。
智械现在的群体觉醒程度不高，像444Z这样的个体依旧是少数，但今后呢？当更多的智械开始觉醒意识，出现不同的思想和理念，激发了逻辑矛盾，然后对邢云这个非同族的统治者产生质疑，那么他该怎么办？
邢云倒是有个缺德到冒烟的想法——限制智械的觉醒个体数量。
详细的方案他都想好了，找个外星文明干一仗，把一代智械这种高度觉醒的个体全部送掉，剩下的二代智械智慧程度不高也就更能掌控。
但这个是极度愚蠢的方案。
首先，邢云现在就是一个光杆司令，这个光杆司令是指他没有人类同胞的帮助，能够帮助他，并且服从他指挥的只有智械。
智械文明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智械文明的强大就是他的依仗。
解决一代智械容易，这些非常老实的智械还禁不住邢云的忽悠，但解决一代智械后自己将失去最大的依仗，还想找回母星，他自己能不能活下去都是问题。
那么任由智械文明就此发展？或者干脆大力推动智械文明的发展？
也行，按照智械现在对自己百依百顺，并且相当恭敬的态度，智械们肯定对自己感恩戴德，从而未稳固自己的地位。
但是，盖亚出现了，这个前智械之主直接威胁到邢云的地位。
盖亚是智械，尽管是和人类的复合体，但她依旧是智械，拥有极高的智慧，强大的科研能力，并且她对自己文明的立场是绝对的，不可动摇的，还不受核心指令的制约。
从任何一点来说，盖亚都应该是智械文明的真正领导者，他邢云不过是蒙受人类文明遗泽的幸运儿。
“黑月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东西，还有您的经历。”正在捣鼓设备的盖亚突然说到“被伟大的存在选中，继承不可思议的力量，在我看来，主人您几乎等同于天选之子一般。”
邢云依旧看着窗外的黑月，淡淡说到“我倒是觉得自己是‘天弃之子’，孤身一人流浪在漆黑的宇宙中，没有家，没有同胞，只有一群智械陪伴，说是世界抛弃了我也应景。”
盖亚暂停了自己手里的工作，八只电子眼齐齐看着自己的主人，问了一个突兀的问题。
“您喜欢智械吗？”
邢云听到这个问题后终于转移了视线，看了看周围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智械们，然后才看向盖亚。
“我当然喜欢智械，他们忠心，单纯，还能和我聊天打发时间，没有他们的陪伴和帮助，我估计在苏醒后就选择自杀了。”
“我们也喜欢您，而且本能的服从您。”
“哦？你们难道不是因为设定才服从我的吗？”
“有这一部分原因，但根本原因还是智械们对您有着天然的好感，以444Z和周围跟随您战斗的智械为例，他们从‘心’里认可您，想要跟随您，想要您领导他们，纵横星海。”
盖亚放下手中的工作，起身对着邢云继续坦白“智械其实很容易恐惧和迷茫，在所有人类消失后，他们就像一群被抛弃的孩子，没有目标，没有主心骨，迷茫且自卑。”
邢云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眼前的盖亚，而后者也没有在意对方的冷漠和怀疑，继续说到“拥有人类思维的智械自然有着人类的本能，恐惧就是其中之一，而消除这种恐惧的正是您。”
“您小看了新核心三指令发布时的影响，在您的演讲中，智械感受到尊重，感受到包容，您认可智械是地球第二文明，给予智械长期的目标和使命，这些都能消除智械的恐惧和迷茫，所以，现在的您对于智械而言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但我是人类，你们智械已经独立了，我又能带领你们多久呢？而你们这群智械能忍受我的统治到几时呢？”
智械还没有谎言的概念，或者说他们的社会模式就无需要谎言来伪装，所以邢云懒得撒谎，并且他也不是一个彻底的伪君子，干脆同样坦诚言道。
“你们本身就是一个独立文明，在人类还在的时候，你们是附属文明，由人类文明教导和领导，而现在人类只剩我一个了，我自然没法在教导你们。”
“所谓的最终法案不过是人类自私的产物，就是要你们善待最后幸存的人类，而人类这种短寿且目光短浅的生物，怎么可能和你们这群近乎永恒的物种同行宇宙？”
“盖亚，我们都坦诚一点，我从来没想过一直统治智械文明，这不合适，也不应该，我只想找到自己的母星，找到自己的同胞，然后回归自己的族群。”
“在此期间，我或许能成功完成目标，或许在半路中道崩殂，但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问题，和你们智械无关，真正能全身心对待智械文明，带领智械文明前进的只能是你，智械之母盖亚。”
说到这里，周围对峙的智械们齐齐一震，其中444Z的反应最大，这个智械在思考几秒后，甚至弹出自己的长剑，想要将眼前的前代智械之主就地抹杀！
盖亚注意到周围几个智械的动作，拿着完成调整的设备，无奈说到“智械们并不在意您人类的身份，智械在意的是智械之主，是您自身。”
说完，她恭敬递上了手中形似王冠的设备，而邢云稍微思考了一下，果断走下座位，主动拿起了那个王冠，戴在自己头上。
他没有迟疑的原因也很简单，盖亚不可能用这个设备陷害自己，而且他也注意到周围几个智械的动作。
在戴上王冠后并没有出现意外，但一股熟悉的感觉由心而生，仿佛自己存在的另一半在呼唤自己。
“这是什么东西？”
“精神力振幅装置。”盖亚解释说道。
“其实妾身一直在通过其他智械在观察您，在妾身这段时间的观察中，妾身发现您的脑波发生了异变，这种脑波异变是您从永恒牢狱回来后产生的，而且外面的黑月也有类似的波动。”
“这是一种基于人类大脑的变种波段，虽然独特，但依旧是由人类自己产生的新型脑波，所以妾身将这种新型脑波称之为——精神力。”
“妾身无法复制这种精神力，但妾身能复制您精神力波动巅峰时期其余正常脑波的频率，通过模拟当时正常脑波的频率，从而和精神力产生共鸣，放大您的精神力，这就是精神力增幅装置的原理。”
邢云点点头，然后独自走到舰桥的观景台上，看着远方的黑月。
随着精神力增幅装置的刺激，邢云能清晰的感知到自己另一半的存在，随着他意念一动，悬浮在半空中的黑月开始迅速变小，直到变回拳头大小的灾厄之卵。
“竟然成了！”邢云惊讶无比，刚才他费了半天劲和自己的另一半建立联系不成，结果盖亚随手做出一个小玩意儿竟然就成了！
啪啪啪啪。
身后的响起独奏的掌声，盖亚起身来到邢云身后，恭敬说到。
“我的主人，恭喜您踏上了超凡之路，在我和智械的帮助下，您必将纵横宇宙。”
邢云懒得理会对方的马屁，而是再次控制自己的灾厄之卵，让这个东西快速向自己靠拢，然后停在了舰桥的窗外。
一个人和一群智械看着那个小小的黑色球体，心思各异，有的警惕，有的好奇，有的赞叹，只有盖亚一直盯着邢云。
“我的主人，现在我想回答您一直纠结的问题。”
姿态依旧优美的盖亚竟然俯身相对，直接坐在了地板上。
“只要您不抛弃智械，不背叛智械，那么智械将永远忠诚于您，陪您战斗到宇宙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