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帝王平复下躁乱的思绪,拾起掉落在一旁的冠冕,郑重的戴回到头上,从容地抚顺胡须,又恢复了威仪霸气的模样。
他目光灼灼地扫视着大殿两侧的文武百官,洪亮而充满压迫的声音回荡在大殿的每个角落:“十四年前,海都王拥兵自重,意图谋反,朕亲自主审此案,证据确凿。
今日,在朕的寿宴上,一些宵小之徒企图重提这桩沉痛的旧事,挑衅皇权,扰乱民心,现已当场伏诛……
众位爱卿对此可还有异议?”
帝王充满气魄的眸光如同锐利的刀子扫视在众人身上,一时间,人人呆若木鸡,大气都不敢喘,宽敞的大殿之中,似乎安静得落针可闻。
半晌,大殿左侧的刑部尚书谢荣平站了出来,躬着身子,铿锵有力地说道:“禀陛下,十四年前,微臣曾就任刑部主事,对海都王谋逆案的细节大有了解。
虽说此案证据确凿,陛下明断,海都王族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但是,海都王族世代守护南海,抵御魔物,在中原大地深得民心。
即便是十四年后的今天,仍有刁民诽议此案疑点重重,陛下错杀忠良。
既然司南伯今日以死谢罪,亲证当年这封海都王谋逆的举告信可能存在猫腻,致使陛下受小人蒙骗……
臣以为,这桩旧案应当复议再审,方能平民心,正公道。”
帝王拿起流光剑,阴沉着脸向刑部尚书步步逼近:“听你这意思,是朕错了?”
眼看帝王杀心骤起,另一侧的丞相张宗耀却站了出来,半躬着身子,语气坚定不怯:“谢大人之见,臣附议。”
帝王惊讶之余,却也森然地笑了:“还有谁要站出来的?”
“臣附议。”
“臣附议。”
“臣附议。”
……
很快,越来越多的大官站了出来,齐刷刷的站在大殿中央,竟多达赴宴官员的半数!
见状,帝王气得声音都在颤抖:“好啊,好啊!一群鼠目寸光的腐儒,今日竟敢联合起来质疑朕的决策……
朕告诉你们,朕没有错,错的是牧君杰,他错不该拥兵自重,错不该脱离朕的掌控;他的罪,不在于他是否真的有要反的心思,而在于他具有只要想反便随时能反的实力!
所有可能危及帝国统治的人,都应当诛连九族,朕杀了他,何错之有?
杀一个是杀,杀一群也是杀,还有谁不服的尽管站出来,朕杀了你们,明天自会有人接替你们的位置维系朝廷的运转。”
帝王举起手中的长剑,直指刑部尚书谢荣平:“口口声声与朕谈公道,你可知什么是公道?倘若帝国势微,十四年前遍地尸骸,血流成河的就不是海都,而是帝都!
倘若你身首异处,你还有什么资格谈论公道?看清楚了,唯有朕手中的利剑和权利,才是公道!”
眼见帝王就要大开杀戒,一道轻巧的身影从一旁飞奔过来,拦住了帝王……
“公主殿下!”
明曜最先反应过来,有心要阻止她,可手伸了出去却又僵在半空,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父皇……”高敏抓住帝王持剑的手,低声的唤了一句,眼眸里透着些许复杂的神色。
帝王垂眸看着一向乖巧可爱的女儿,不由得苍然一笑:“敏敏,难道连你也要背弃父皇了吗?”
高敏怔怔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地道:“儿臣只是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帝王蹙了蹙眉道:“你也觉得父皇错了吗?”
高敏的眼神涣散开来:“您曾对儿臣说过,最是无情帝王家,生活在这宫墙之内,行事不能只论对错。
父皇高瞻远瞩,儿臣不敢妄自揣测,您不论做什么决定,也许都有您自己的道理……
可是父皇今日的所做所为,伤害的不只是文武百官,还有朝廷,甚至是整个帝国,最后还会反噬到您自己的身上。”
高敏的苦口婆心在此刻情绪不稳的帝王听来,句句刺耳,他暴躁地挥了一下手臂,将女儿掀翻倒地,似笑非笑地说:“敏敏长大了,叛逆了,不想再听父皇教诲了?
也罢,待父皇收拾了这些乱臣贼子,回头再与你说道说道……
现在,给朕退下!”
高敏狼狈的瘫坐在地上,痴痴地看着自己的父皇,心里说不清是恐惧还是绝望……
这时,一旁一个憨态可掬的大胖子上前扶起了高敏,一向谨小慎微的他此时再难遏制住心头的怒意……
男子约莫三十岁左右,身宽体胖,圆头圆脑,一脸的富贵相,憨厚中透着几分平易近人的和气;可就这么一个貌不惊人的大胖子,却衣着大红缎袍,金丝滚边,绣着蛟龙的模样……
此人正是当朝太子,高厚文。
帝王瞥了他一眼,满脸的不悦:“怎么?太子也要与朕说教说教了吗?”
太子起身作礼,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和下来:“今日之事,恐有宵小作祟,父皇切不可大动肝火,伤了君臣和气,以免正中居心不良之人的下怀。”
帝王沉吟片刻,神色舒缓了几分:“既然太子出来求情了,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方才胆敢站在大殿中央质疑朕的,有一个算一个,不论官职大小,通通给朕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太子面露难色,近乎哀求道:“父皇,如此大动干戈,恐怕不妥……”
正欲离去的帝王顿了顿足,神情又阴沉下来:“朕已经做出让步了,太子还要如何?”
太子道:“在场官员无不是帝国之栋梁,若是因为今日与父皇意见不一便被贬入大牢,极大的影响了朝廷不说,只怕还会让天下仕子们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