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以自身为墨
鱼缸里的水突然沸腾起来，一股股泛着绿苔的脏水往外涌，那半边白骨的死鱼扑腾着鱼尾，灰白的眼珠一转，对上我的视线。
哪怕知道这些都是害我恐惧的手段，仍是忍不住心跳加剧，脑袋发懵，迅速往后撤了几步。
纸灯笼飞下来，幽蓝光晕之下，我看到死鱼对着我嘴巴一开一合，摆放在店内的塑料模特忽然动起来。
光滑无面的脸反射着微微光亮，细长的手臂变换姿态，眨眼间就已经从原有位置逼到近前。
我头皮发麻，心里跟炸开了似的，脱口而出：“云衢，云衢！”
塑料模特的手臂直直伸过来，已经触到我的肩，我背后不知道是什么，死死挡住没法跑！
忽然之间，我感觉到一股异样的力量涌上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进入到我的意识里。灵魂像是挤到角落里，视野变得窄小泛白，就跟老式电视机屏幕似的。
这……是怎么了？！
我有些惊慌，然后就听见云衢的声音响起：“别怕，是我附你的身，交给我。”
听到这是云衢引起的，我就又松了一口气，随后发觉自己就像是坐在老式电视机前，通过窄小泛白的屏幕往外看。
只见“我”轻轻松松抓住塑料模特的手，往旁边一甩，这东西就立即撞到墙上不动弹。其余窜过来的也被“我”挥一挥衣袖，震得东倒西歪，再也站不起来。
作妖的鱼缸还在往外冒脏水，咕嘟咕嘟，死鱼眼瞪着这边。
“我”抽出张红纸直接往缸上一贴，云衢冷沉的声音流溢而出：“与他作对，尚可活，与我作对，粉身碎骨，魂消魄散，想好了。”
鱼缸沉默无语，红纸贴在上面没有任何异常。
死鱼重新躺平，脏水也消失不见，连一点喷涌出来的痕迹都没有。
甚至就连之前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塑料模特都瞬间站回原位，仿佛从来没有挪动过一样。
我惊讶不已，这是被云衢的恐吓给吓到了吗？
“芸昕，剩下的你继续，阵法还未完成。”云衢的声音里果然透着疲倦。
我想叮嘱句注意点，可一想自己又帮不上忙，干巴巴说这么一句好没意思。估计云衢压根也不在乎。
于是我只匆匆道了声谢，然后就感觉到那股力量消停，灵魂重新得到舒展，视野恢复正常。
我拿着其他红纸在云衢的指点下，迅速完成剩余的任务。
在这过程中，云衢的声音显得越发迟缓，沉重和倦怠。就好像费力地从沼泽深处钻出来，但说完几句后又会被拖拽进去。
这绝对不是我的错觉，我终于忍不住问：“你没事吧？听起来状况不好。”
“……没事，现在返回，记住我说过的。”
云衢不肯多说，我也不好追着逼问，反正我现在任务结束返回去不就知道了吗？
我认真判断了下方向，因为只要向着餐饮区返回，就不能再回头。就算走错方向，也只能通知云衢而不能私自回头转身换道。
我可不想事情都做到这一步了，再出什么差错，那样我原谅不了自己。
回去的路上，我想起还在头顶上飞着的直播摄像机。
或许是我心念所致，它竟然缓缓飞落下来，悬浮在我面前。
我一看直播间在线人物六七万人，这可是后台真实数据。第一天开播有这个热度已经很厉害。
趁着有点时间，我跟观众粉丝小小互动了下：“抱歉啊，刚才在忙，没空跟大家好好介绍聊天。”
要是以往，一个主播既不做本职工作又不跟观众们互动，消失在镜头前大半天。那是绝对要被骂死的。
然而这里却与众不同，全都是讨论之前见到的种种画面。
[我了个大草！那塑料人动了，差点吓尿我！]
[从小最怕鱼眼睛，现在更有阴影，主播你赔我！]
[啊啊啊啊，我现在粉上那个男助理，不对，那肯定是哪个观里的帅道长，好帅哦～]
我打过招呼之后，弹幕就变成三种走向。
一是关心我千万别回头的。
二是询问所见玄妙是真是假？
三是打听云衢在哪修行的，想撩。
这仨方向，我只给了个大概回答，精髓就是看似回答了但不多。余下的他们自己猜去吧！
我没敢聊太多，很快就又沉默着警惕路径。我怕自己一时大意回了头，那就完蛋了。
好在这一路上都没再出什么意外，我顺利地进入餐饮区。
一进来我就闻到血腥味，不算浓重却持续不断散发。
？？云衢受伤了？
还是金岳金这鬼域来，负伤了？
我加快脚步，小跑着进来。
结果我就看到足以震感我一百年的场景。
整个餐饮区地面上画满了游蛇般弯弯绕绕的古文字。还有一些我不懂的图案。
那些桌椅都不见了，想必是云衢把它们处理掉了 。
但这些都不是大大震撼我的点，真正让我呆立不动的是云衢。
他正跪坐在地，研磨墨汁，这原本没什么，但他此时胸膛竟然是剖开状态。然后他手往里一探，抽出来根骨头或者红红的东西。
往器皿里一放，然后就开始有条不紊地研磨。
而他剖开的胸膛缝隙中间生长出朵朵雪白的花，如同流苏四月雪团簇着。
我呆立在那，不知所措。
好家伙，这么狠的吗？
这地上勾画的应该就是阵法，不会都用的这种汁液……难怪他声音透着疲倦，这还能跑过去帮我救场，我简直现在想扇自己一巴掌。
咋这么不懂事呢！
我没想到云衢对自己竟然这么狠，一个满胸腔装着花团，拿自己血肉画阵的狠蛇啊！
他察觉到我回来，头也没抬地说：“朱砂墨不够，以此替代。”
语气平静得很，要不是透出的那点疲倦感，真的想不到他在做什么。
我心中五味杂陈：“你，你不疼吗？”
“我是妖。”
“妖也是有血有肉的啊，你……这也太下得去手了！”
云衢似乎意识到什么，抬头飞快瞥了我一眼说：“妖的再生能力很强的，不会妨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