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九二回 开石棺吓坏麻总管
开河总管麻叔谋又发现了一座古墓。麻叔谋心花怒放,亲自来到古墓前一看,这座古墓与这一路之上挖的古墓都不一样,好像比那些古墓气派得多。但是,似乎又不符合帝王古墓的制式。
中国的墓葬很讲究啊,古代是阶级社会,等级森严,什么样的人死后该以什么样的礼法进行安葬,墓的制式是什么样的、规格是什么样的,那都有非常严格的规定啊。所以,一看这个墓穴,不像君王的。但是,肯定不是一般老百姓的。怎么也得是个高级官员,甚至王侯将相的。
哎呀……麻叔谋一看,心中狂喜呀,这下好啊,打开这墓穴,指不定里边得多少殉葬品呢!命人连挖带掘带别带扛……最后拿绳子勒住这门的脚往外拽、往外撇。这也就是那时没炸药,要是有炸药,恨不能都得把这石门给炸开喽。不过,人多力量大,这么多河工挖的挖、拉的拉,时间不大,终于把这木门给拉开了一道缝啊,露出来大概两尺五不到三尺的这么一个空隙。
麻叔谋把手一摆:“行了!先别拉了!待本总管先进去瞧瞧!”麻叔谋心说话:我先进去,万一里面有奇珍异宝,我心中有数啊,好再让人进去搬、进去拿呀。麻叔谋想到这里,迈步就想往里走。
“啊——慢慢慢慢……”被人给止住了。
“嗯?”麻叔谋转身一看,谁呀?正是令狐达。
令狐达赶紧走过来:“总管,您可小心呐,这刚刚打开的墓地,不能随便进呐,里面有很多的晦气呀。一个,您得让它散一散;另外一个,您先派人拿着火把进去。里面真的没危险了,您再往里进呢。现在往里闯干嘛呀?万一这里面再有一些机关、销弦,于您不利呀。”
“呃……啊,啊……”麻叔谋一听一点头,“嗯,言之有理呀。哎呀……”麻叔谋心说:幸亏令狐达在旁边呢,否则的话,人见利而不见害,我一迈步进去,万一里面由打上面落下千斤闸,由打旁边射来毒弩,地下往上穿毒钉子,扎到身上,那好得了吗?再说了,确实,这一般坟墓,埋葬死人这么多年了,与外界不通,里面的气体浑浊,甚至有一些瘴气、有一些毒气。嗯,还是让人进去探一探吧。“你!你!你!”麻叔谋点指了三个亲随。
“啊,啊?”三个亲随一哆嗦,“呃……总管……”
“你们拿着火把进去看一看,里面没什么危险了,再出来向我禀报!”
“这、这……”这几个当兵的你看我、我看你,这就是让我们做敢死队啊,要是里面有机关、销弦,等于先把我们射死。谁敢贸然进去啊?
麻叔谋也看明白了,“不必害怕,你们大胆往里走。万一出什么事儿,你们家小我管了!万一没出事儿,我分你们的东西比他们都多,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亏待于你们。”
麻叔谋这个人在这一点上做的还真不次,跟着他的人,他每一回都会论功行赏啊。因为他知道啊,这坏事儿不能都让自己办了,好处不能都让自己占了。如果不把手下这群狼给喂饱了,这群狼焉能给自己卖命啊?弄不巧有的时候还会反噬自己呢。所以,麻叔谋也懂这个道理。每次,自己都会给他们分点赃。用这点赃来把这些人团结在自己身边。就叫这三个人:“给我进去。”
“呃……”这三个手下不想进去。不想进去也不行啊,吃这碗饭呢,只得咬着后槽牙,举着火把走进墓穴。麻叔谋和令狐达就在墓穴外面等着。
约莫过了一顿茶的工夫,“噔噔噔噔……”里面响起脚步声,三个人重新跑了出来。
“总管!总管……”
“嗯,嗯?”麻叔谋一看三个人一点儿事没有。“怎么样啊?”
“总管,您、您可以进去看看,里面非常安全!呃……但是……”
“但是什么?”
“呃……但是……里面好像什么都没有。”
“嗯?”
麻叔谋一听,这么气派的一座石墓里面什么陪葬的东西都没有?“嗯,既然安全,我进去看看。令狐达,你在这里给我守着,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去,听到没有?”
“哎!”令狐达说:“您自己进去容易出危险……”
“我带几个亲随!”麻叔谋又点了四个亲随,又让刚才那三位在前面带路。
就这么着,八个人点着火把走进这座坟墓。往墓道里一走,“欻——”迎面就吹来一股风。哎呦!吹得人寒森森、冷飕飕的。您想想,跑到人坟子里了,那什么感觉?就算八个人在一起,那也有点怕人呐。而且,越往里走,风越大;越往里走,风越凉。还卷起一点小灰尘,把人眼睛都能给迷住啊。就见这风:
就地几旋,无影无踪卷起;
漫天一阵,扑头扑面吹来。
一霎时,满目沙灰飞作雾;
须臾里,接天尘土滚如烟。
刮过去,心骨俱寒,疑有一团鬼气;
飘将来,毫毛尽竖,岂无百丈神威。
冷冷飕飕,逼迫的红日无光;
冥冥晦晦,荡漾的阴云有势。
四围刮杂,哪里辨东西南北;
一气盘旋,如何分春夏秋冬。
也不是虎啸而生,也不是谷虚而起;
也不乘一万里之长波,也不传廿四番之花信。
只见如悲如泣如有声,来往墓门荡魂魄。
哎呦,这几下冷风卷得呀,“呜——”怎么呢?麻叔谋打了好几个冷战,往下咽了好几口唾沫呀。您别看这一路之上刨坟子刨得不少,但没见过这样的墓道啊。走了几圈儿,还没走到里头呢,越走越阴森,越走越暗,越走越静,但是越走就觉得越有音儿啊。不信,您深更半夜跑到树林里去,那里静不静啊?静得,“啪嗒”落下一枚树叶把你吓一跳,就那感觉!
麻叔谋现在浑身有点儿发哆嗦了,真有点魂不附体了,他举着火把往旁边一照一看。哎,墓道上面有的地方也有灯烛,只不过那灯烛已然熄灭了。麻叔谋一指:“哎,这、这、这有灯烛啊,赶紧点亮,点亮,点亮!”
麻叔谋赶紧地拿火把把这灯烛点亮,剩下七个人也一路寻找这灯烛,有蜡烛,有油灯,还有那些小火盆儿,反正是见到都给点亮了。
一灯亮,哎,这墓道就比刚才显得阳气重了。
“嗯……”麻叔谋这才把这魂儿往身上拽了拽。然后,仔细一看这墓道,哎呦!麻叔谋更觉惊慌了。怎么?就见这墓道两边都是五彩画成的影致,就是上面都是壁画。画的是奇花异草、怪兽珍禽呐。画的那蛟龙虎豹宛然如生。再往里走,由打奇花异草、怪兽珍禽就变成了一些神神鬼鬼的形象,也有千手千眼的,也有三头六臂的,这也不知道是道家的还是佛家的还是哪一家、哪一派的神仙,跟五代之后的壁画截然不同啊。
麻叔谋开河一路行来,连掘的坟墓带拆的庙不在少数,看的壁画也不在少数,每走到一座古刹,那拆庙的时候,麻叔谋一定过去。为什么拆庙还过去?这庙里有佛赃啊!什么叫“佛赃”啊?有一些和尚把他们聚敛过来的金钱、珍珠、玛瑙、宝石等等塑在那佛像之中,比如藏在佛像肚子里头,你平常看不出来,这就叫“佛赃”。一拆庙,把这佛像一砸,“哗啦!”那就跟个扑满似的,那里面全是金银珠宝啊。但也不能说每一座庙都有,反正是十座庙得有八座庙有啊。光拆庙,这麻叔谋都发笔横财。说:“那和尚愿意啊?”不愿意,打跑!再不愿意,给你杀了!你敢拦吗?对麻叔谋来说,那真是佛挡杀佛、魔挡杀魔呀。这一路之上甭管是谁,麻叔谋全给得罪了,这小子也豁出去了,反正都得罪了,就不怕再得罪一波!只要能搂银子,管你娘的呢!所以,麻叔谋拆庙也见了不少壁画。但,那些庙大部分都是魏晋南北朝时期建的。所以,他们里的壁画也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风格。
但,今天看到这座古墓里的壁画跟这些庙不一样,比魏晋南北朝时期那种雍容的画风不同,更加的古朴。看来,这座墓的历史还得往前推,弄不巧是座汉墓。再弄不巧是一座西汉初年的墓啊!嘿!哎呀……麻叔谋心说话:要这样的话,这里面弄不巧能摸几块秦砖汉瓦呀。“往里走,往里走……”看到两旁这些神神鬼鬼点缀的这座墓更加庄严肃穆,麻叔谋也不由自主地肃然起敬,让人不敢不敬、不敢不畏呀。就这么着,转着圈儿走到了第二层,就到了墓室里头了。
到这里,刚才那三位就说了:“总管,您看,什么都没有。我们就发现正当中有口大石棺材,其他的什么殉葬品都没有。”
“先、先、先把这灯火点着了。”
“是!”
把壁上灯火点着一看,可不是嘛,就见这座墓顶就像一个星空似的,上面点点缀缀画着天空的星斗图。但这种星斗图也都是用颜色画的,不是用宝石镶的。就这玩意儿,如果从经济价值上来说,在当时不值钱。如果从考古价值上来说,这可是文物啊!但麻叔谋哪管这个呀?麻叔谋只认金钱呢,一看,“就他娘的这玩意儿?不值钱!哎呀……”往中央一看,在星空笼罩下放了一个大石匣子,有四五尺长短,上面细细凿的花纹。这要是以往,麻叔谋看到这儿有个棺材,立马得说:“赶紧给我撬开!”可是今天,经过围着墓道转一圈儿,来到这里,又看这座墓这样,旁边一点殉葬品没有,只有孤零零的一个石匣子,麻叔谋真拿捏不准这个墓的主人是谁呀?未免心中有几分惧怯,不敢轻易来开看呢。
麻叔谋用手一指:“你们说,这、这、这玩意儿是个什么玩意儿?”
“这……这不是口棺材吗?”
“呸!棺材有这么短的吗?才四五尺。”
“有可能是个小孩儿的棺材。”
“小孩的棺材也没这制式啊。”
您看,麻叔谋虽然不是专家,但是掘坟盗墓掘得多了,见的多了,也半仙之体了。
哎呀……围着石匣子转了两圈儿,没敢动手啊。哎,一看,在石匣子后面好像还有一层,是一个小小的圆洞。“嗯?”麻叔谋用手一指:“那里面是什么东西?”
“哟!那……我们刚才没看见……”
“废物!过去看看!”
众人举着火把走近一看,那个小圆洞里笔直地平着一口石棺材。
“嘿!”麻叔谋用手一指:“看见没?瞎了你们的狗眼!什么叫棺材呀?这才叫棺材呀!哎呀……这棺材里头盛的人不知道是谁呀,肯定是墓主啊。哎,看来,得把这个棺材打开才知道墓主人是谁呀。”
“对,”这些人一看,“呃……我说总管呀,我们总觉得这个墓挺邪乎的。您别看什么都没有,要是满目金银珠宝、一些陪葬品,我们倒不害怕了。像这样干干净净的,你看那地上好像连灰尘都没有,这……这墓太干净了,干净得……干净得我们心里都不干净了……”
是啊,不干净的人嫌别人干净呢。
“哎呀呀……去你的!都别瞎咋呼了!这都是死人了,死了几千年了不知道,这、这害怕他干嘛呀?快!呃……把那个棺材给、给我抬出来!”
“石头的?”
“石头的,你们七个人抬!”
“哎,哎……”
这七个人没办法呀,来到棺材前冲着棺材先拜了一拜,嘴里嘟嘟囔囔,那意思:棺材里面我不知道躺的是什么主人,现在要惊动您老人家了。这不是我们惊动的,是我们后面的总管要惊动的。您老要是显灵,您老要是发怒,您可别找我们,您找他讲,我们上支下派是没办法的事儿……赶紧抬吧!七个人又抬又推又挪,费了好半天劲呢,(那毕竟是石棺材呀,)这才把这石棺材推出来了。
您可别说,这石头不太厚,如果说这石棺材太厚了,这七个人根本抬不出来,那就得坐着吊车往外吊。说:“那年头有吊车?”有啊,土吊车呀,拿绳子、拿木头用杠杆原理也好、用滑轮原理也好,反正是能够把这玩意整出来。但是,这棺材不太重,七个人勉强地由打那圆洞给推出来了,推到那石匣子后边。
麻叔谋走过来:“把这棺材盖儿掀开!”
“哎,哎,大家搭把手,掀这石棺材盖儿……”
七个人就抠这棺材盖,薄薄的一层石头板,一看,这个墓主人并不是厚葬,这石棺材做得小巧玲珑,不是那么笨重。所以,七个人抠这石棺材板往旁边一抬一拧,“嗯——噶吱吱……”这棺材板就给挪到一边儿去了。
往里一看,“我的妈呀!”怎么?可把这几个人吓坏了,“噗通!”“噗通!”全都坐那儿了。
“哎呀呀……”把麻叔谋也吓一跳,“怎、怎、怎么回事?!”
“总管、总管,里面、里面躺躺躺躺……躺个人!”
“废话!棺材里面不躺人躺什么呀?”
“呃……不、不是,里里里里……里面躺的不是死人,是、是、是个活人……”
“啊?”麻叔谋一听,什么?“躺、躺、躺个活人?”
“总管,您看看,我们不敢看了,哎呀呀……我腿肚子转筋了……”这几个人好几个抽筋儿的。
麻叔谋也吓坏了,头发也都奓起来了。不敢看是又想看,怎么里面还躺个活人呢?麻叔谋往前挪了挪,闭着眼睛往里看。怎么还闭着眼睛?啊,就跟咱恐怖片似的,越恐怖咱越想看,但是还不敢睁大眼看,有的时候闭着眼睛从眼睛缝往外看,有的时候拿手捂着眼睛从着手指头缝往外看,人都这样啊,麻叔谋也是,闭着眼睛往里一伸,然后慢慢地睁开条缝往棺材里一瞅,哎呀!也把麻叔谋吓一跳啊。怎么?就见石棺材当中躺着一个人。看这个人的容貌颜色几乎和真人一般不二,那脸红扑扑的,肤色白白的,而且皮肤细腻,非常安详。您看,人一死了,就脱相了,你再给他化妆,跟生前也不一样。咱都参加过追悼会,都送走过亲友。去瞻仰遗容的时候,给亲友告别的时候,您看看他跟生前就不一样了,没有生前的那种精气神托着了。但是,这具尸体那就跟未死一般,就真好像这人在这里睡着了。浑身肌肤肥肥胖胖、洁白如玉。尤其是一头黑发,由打头上、脸上、腹上一直盖到脚下。好家伙,这位头发跟他身子一般高,好像就躺在头发上一般。不但如此,再看双手,那手上指甲都有一尺多长啊。这指甲可不是全直的,曲里拐弯的,长了一尺多长啊,这也不知道是生前就长这么长,还是死后埋在坟墓当中继续生长。说:“这指甲,死后还能生长?”能。这一点在我们考古里经常发现,头发、手指甲在人死后还能继续长。就这人披散头发,穿着一身白纱。往脸上看,两道细眉,一对凤目,鼻若玉柱,唇似涂朱,五绺长髯就在胸前搭着。哎呀,宛若神仙一般呐。这肚子还是鼓着。你要是不注意看,隐隐约约,你就觉得这人肚子还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好像在呼吸呢。石棺材当中别无他物,这个人身着也非常朴素。唯一有一件物件就在这人嘴里含着,是一枚玉蝉,这叫玉琀呐。哎呀,晶莹剔透,一看就是一块绝世美玉!
麻叔谋一看,哎呀……这是个穷鬼呀,一座墓子里连件殉葬品都没有,就剩这块玉琀了。得了,贼不走空,我把它给拿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