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见周寒不舍那枚粗陋的银簪,就也把它簪了起来,巧妙地藏在凤首通簪的后面,若有若无。
最后的手镯,周寒是自己选的,她怕莺奴再给她选金的。自己选了一只白玉绞丝镯。
周寒打开铜镜旁一个圆形的漆木盒子,里面是纯白的迎蝶粉。她又打开一只玉石小匣,里面是青黑色的黛粉,下边还有胭脂、口脂等等。
“小姐,要我帮你吗?”莺奴低声问。
“不必了,我自己来。”
化妆是女人天生的本事。何况她的身体虽是个十七岁的姑娘,但魂魄可是有几千岁了。
当周寒自己化完妆,转过身让莺奴看时,莺奴暗自悲切,“难怪王爷从没想过要收了自己,原来确实是自己不配。”
紫雨斋的院中传来脚步声,莺奴赶忙出去看。原来是膳房的送饭来了。这次来的不是汤与,而是膳房的杂役。杂役将饭菜摆好后,便离开了。
“小姐,该用膳了。”莺奴轻轻唤周寒。
周寒走出来,看到厅中桌子上的饭菜,舌头差点吐出来。
桌上单菜品就摆了六盘,而且有一半是她叫不上名的。
在醉仙楼时,周启峰虽然教周寒做菜,但教的菜品都是民间菜式,宫廷菜式一样也没教。周启峰觉得宫廷菜太过敏感,会给周寒带来麻烦。
周寒没告诉汤与自己想吃什么。汤与跟在梁景身边时间不短了,又在王府膳房干了些日子,见识已经非常。他知道自己和周寒没可能在一起,但仍想给周寒最好的,所以为周寒点了膳房中的几样上品菜。
“这么多,吃不了啊。”周寒做下来,就算她很能吃,但一个人吃六盘菜,也有困难啊。何况除了菜,还有一盆鸡汤,一碟如意卷,一碗精米饭。
“难道真是我平时太能吃了,所以汤与把我当成猪了?”周寒暗暗反思自己。
“莺奴,这会浪费的,下次还是让他们少送点。”周寒发愁地道。
莺奴轻轻一笑,“小姐尽管用,不必担心其它,膳房会处理的。这是王府的规矩,王爷和世子一餐膳食,是八到十个菜。王府贵客是六个菜,普通客人是四个菜。若没有特别要求,连菜品的搭配都是定好的。”
原来是王府规矩,周寒这下放心了,至少知道汤与没把自己当成猪。
周寒朝莺奴招手,“来,你也坐下,我们一起吃。”
莺奴脸色大变,慌忙跪下。“婢子不敢,小姐饶命。”
周寒懵了,我就让你和我一起吃个饭,怎么还用得着饶命?
“莺奴,你这是做什么,饭菜太多,我也不想浪费,所以让你和我一起吃,哪还用得着饶命,难不成这饭食里有毒?”
“不,不!”莺奴忙摇头,“饭食无毒,王府规矩严,奴才和主人坐在一起,尤其是一起吃饭,乃是僭越大罪,是要被乱棍打死的。”
原来是这样,周寒心中好笑,什么破规矩。她上前把莺奴拽起来,一把将莺奴按在绣墩上。
莺奴像屁股下装了弹簧,一下子又弹起来,但没防住周寒又把她按回去了。
莺奴都快急哭了。
周寒弯下腰,看着莺奴的眼道:“你记住,第一,你虽叫我小姐,但你不是我的奴才;第二,这是我让你坐的,就不算僭越,若有人以此要治你罪,也有我;第三,在外,你可以把我当主人,但是只有我们两个人时,我们是朋友也是姐妹,随意些。”
莺奴听到这些话,心里沉静下来,含在眼中的泪也留在了眼眶中,没有掉出来。她抬头正对上那一双纯净如深潭溪水的眼。
她十岁便被卖进了王府做奴婢。进府的第一件事,就是被教导主仆有别。主人站着,我跟着,主人坐着,我跪着,主人吃饭,要在旁边伺候,主人睡觉,要在门前守着。
莺奴以为自己这辈子就是别人奴才了,可没想到有这么一个人居然不把她当奴才,而且还要和她做姐妹。
莺奴的心里是酸涩,她曾悲哀自己的苦命。但她又没想到自己还有被主人平等看待的一天,她不知道这是自己的幸运,还是不幸。
周寒将筷子塞进莺奴手里,“来,放心吃。”莺奴看了一眼周寒真诚的脸,没有再拒绝。
周寒将筷子给了莺奴后,才发现只有一双筷子,给了莺奴她没用的。
“小姐,你先吃。你吃完,我再吃。”莺奴赶忙将筷子双手捧给周寒。
周寒又将筷子推给莺奴,“你拿着,我有办法。”周寒说完,走到了院子里。
紫雨斋中虽然种植了大量紫藤,但墙边还栽有一圈的翠竹。周寒过去,在挑选了粗细长短合适的两段竹枝,截了下来,然后又在院中的水缸里清洗干净,进了屋。
周寒在莺奴面前展示自己的成果,“看,这不也是一副筷子。这一餐先凑合用,回头你告诉膳房,每次送餐带两副碗筷。”
莺奴笑了,看着周寒。
“你看我干嘛,吃啊!”周寒催促。
“小姐先吃。”莺奴还是不习惯和主人一起吃饭。
周寒夹了一大筷子鸭肉放到莺奴面前的盘子里,“吃吧,再不吃菜就凉了。”然后自己也夹菜,吃了起来。
莺奴看周寒动筷了,才一小口一小口吃起来。
本应食不言,寝不语,但周寒看到莺奴虽然开始吃了,仍是小心翼翼的样子,便想说说话,让她放松一下。
“莺奴,你是王府的家生子吗?”
“不是,我是十岁被买进王府来的,在王爷的侧妃身边伺候。”
周寒恍然,“难怪你梳头梳得这么好,一定是那时候经常给侧妃梳头吧。”
“嗯!”莺奴轻轻嗯了一声。
“那你又是怎么去了厉王身边?”
“后来侧妃病故,恰好厉王身边缺少伺候的人,我便到了厉王身边。”
“你在厉王身边做什么?”
莺奴手中的筷子抖了一下,让周寒不经意发现了,她抬眼,看到莺奴低着头,双颊绯红。
周寒不明白,莺奴这是怎么了,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至于把脸都憋红了。
莺奴唇张了几张,方才喏喏出言,“我在王爷的寝室中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