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恒的情绪还未平复下来,就觉左手一凉。一个柔软又有些冰凉的东西覆上了他的手。
宁远恒虽然看不到,他也知道那是江神牵住了他的手。不久之前,在鲛王的背上,也是这只手,就这样牵住了他的手。
“宁大人若准备好了,就闭上眼。待我说睁开时,再睁开。不必担心踏焰,我会派人照看好它。”
宁远恒听江神把事情都安排好了,也就不再犹豫,闭上了眼。
宁远恒只感觉那只柔软冰凉的手,使劲拽了他一下。他站立不稳,向前踉跄着奔去。
不过只奔跑了两步,身体就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托住,站稳了。宁远恒仍闭着眼,什么也看不到,却听到耳边有潺潺的水流声。然后他感觉江神的手离开了。
“宁大人,睁开眼吧。”
宁远恒睁开眼,随即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他也不敢说话,因为他此刻正站在江底,他怕一张嘴,水就会灌进嘴里。
此时,宁远恒竟有一丝丝害怕,怕自己淹死在梅江里。他不怕死,但他却怕死得毫无意义。
“宁大人,不必担心,你可以如在岸上一样随意。”李清寒的声音在宁远恒身后出现。
“我可以……”宁远恒试着说了三个字,却发现没有江水灌进他的嘴里,连呼吸都很顺畅。反而这水中的空气比江面上还要清爽,带着一丝丝清凉。
这时宁远恒才放心大胆地打量这梅江底。
周围矗立着大大小小的礁石,大的像一座小山,小的还没有他的腿高。绿油油的水草,像婀娜女人的腰身,柔柔地随水流而摆动,几条巴掌大的鱼在水草丛中钻来钻去。
宁远恒向前走了一步,险些滑倒,他感到脚下发飘。他不习惯这种感觉。
“宁大人,在水下行走不同于地面,还需要十分小心。”李清寒来到宁远恒身旁。
宁远恒这时发现,他能看到江神了。江神仍是那日看到的样子,用一片轻纱遮面,看不到全貌。但那一双细眉弯月,星辰灿烂,无不昭示着她美艳无双的容貌。
宁远恒不是好色之徒,但也忍不住多看了一会儿,才笑着说:“在下惭愧,确实无法适应水底行走,双腿不知该如何用力。”
李清寒向宁远恒伸出一只纤纤玉手。宁远恒当然知道这是做什么,他求之不得,立刻将自己的左手送了上去。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宁远恒脚下,突然冲出来一股水流。水流如银色的丝带般,绕着宁远恒的双足,做螺旋般的旋转。
宁远恒就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托了起来,他居然江水中可以飞了。
李清寒就这么带着宁远恒在江水中飞行,看遍了梅江中,别人看不到景色。
不知道飞了多久,李清寒和宁远恒落在一座大殿前。宁远恒身上旋转的水流也消失了。
宁远恒看一眼大殿,十分惊诧。他是进过皇宫的。皇上上朝、办公的大殿他都见过,可没有一座殿阁能顶得上眼前这座大殿。且不说它的精美和巍峨,单是上面的装饰,就用了无数玉石宝石,价值无匹。这座大殿若在地面之上,大殿的主人怕会因为僭越之罪被杀头。
宁远恒随着李清寒刚到殿门,一位绿袍官员迎面而来。
“神君,你可回来了,在下为神君继续念天界的公文。”
李清寒摇摇手,“今日我有客人,不必念了,放那里我自己看吧。”
绿袍官员十分诧异,看了一眼李清寒身后的宁远恒,认出来,这是个凡人。
“这个凡人是什么来头,居然能让神君大人改了习惯。”
“退下!”李清寒见绿袍官员看着宁远恒发愣,厉声呵斥。
李清寒声音变严厉,绿袍官员吓得拔腿就跑,他可不想再见识这位神君的厉害了。
看着仓皇逃窜似的绿袍官员,宁远恒问:“江神的属下似乎很怕江神。”
李清寒边走边说:“我本不属此处。前任江神受贿贪赃,犯了天条,被我送上了斩神台,所以才暂代了江神一职。这些官员是前任江神的属下,对我也颇有不服。我也只能施些手段,让他们害怕。虽然上下不怎么和睦,但他们听话就好。”
“在下佩服!”宁远恒是真心佩服。他心中想,他回去后该用什么手段,让那些江州的属官脱离厉王,听他的调遣。
进入殿中,李清寒放开宁远恒的手。宁远恒发现他在大殿中行走,与在地面没区别,而且这里一点江水都看不到。
李清寒对殿中的侍女吩咐道:“去为宁大人泡一盏‘解忧茶’。”
侍女应一声,退出了大殿。
“解忧茶?那是什么茶?”宁远恒好奇地问。
“解忧茶可以让人暂时忘掉不愉快的事,只会想到高兴的事。我看宁大人似乎心事重重,所以让侍女去泡一盏解忧茶。”
“有这等奇物。”宁远恒眼前十分惊异。不过很快,他又释然了,现在这个地方可是江神府,眼前这位姑娘是江神,既然是非凡之地,有这种非凡之物,也就不奇怪了。
“宁大人可以试试。”李清寒说完,请宁远恒坐下。
不多时侍女端上来一个晶莹剔透的玉茶碗,李清寒接过去,放在宁远恒旁边的桌子上。
“宁大人请。”
宁远恒揭开盖子,里面的水清亮透澈,不像茶的样子,但却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青草味。
宁远恒喝了一口,味道还能接受。
“宁大人将这一盏都喝下去,就知道其中的好处了。”
宁远恒听了李清寒的劝,举起茶碗,将解忧茶一股脑喝了下去。
宁远恒什么感觉也没有。“江神,为何我什么感觉也没有?”
李清寒没回答,只是轻轻一笑。
宁远恒感觉这笑容中颇有深意,正疑惑间,突然感觉天旋地转,周围的景物都模糊了。
“江神,你……”宁远恒想质问江神为何要害他,然而话没说完,就歪倒在椅子上。
李清寒的手,在那只晶莹的玉茶碗上轻拂过,玉碗瞬间碎成末,然后消失。
“解忧?这世间没什么东西能真正解忧,所有烦恼忧愁不过是人自己不肯放下,走不出来。”
李清寒自言自语地说完,然后迈步向殿外走去。还没走到殿门,身影便一晃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