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走到杜明慎身后,拍拍他的肩,一副先生教导弟子之态。
“杜明慎,淡定,淡定,其实这是你的造化。不用害怕,不是有句话讲,‘既来之,则安之’。鬼神并不可怕,只要人行端作正,只当他们是些异样的人罢了。”
“这算什么造化?”杜明慎不解。那些突然出现的诡异面容,让人见了不寒而栗。若不是他心中无愧,知道这些鬼东西不是冲他来的,他非得吓疯或吓死不可。
“通鬼神,可趋吉避凶。你可以通过鬼神,知道别人不能知道的事。不止为自己,也能为他人,谋取一点方便。”
周寒觉得杜明慎可以利用一下,不由得为自己打的小算盘得意。
“你说的似乎有点道理。”杜明慎点点头,若有所思。
“既然公子想通了,那我就告辞了。”
周寒拱拱手就要跑。
“站住,”杜明慎大喝一声,周寒立马放下了开门的手。
“我说借用你几天,就借你几天,虽然我想通了,但不代表我能马上适应,谁见了那么恐怖的东西能淡定。”
“借几天?给个准数。”周寒掐腰站在门口,瞪着杜明慎。
“五天。”杜明慎说。
“三天,”周寒伸出三个手指,“多一天也不借。”
“好,三天就三天。”杜明慎哭笑不得。自己堂堂太师家三公子竟然被一个酒楼小伙计讨价还价。
“这三天好吃好喝不能少,一天一两银子工钱。”周寒狮子大开口。
周寒心中的打算,就是想报复一下这位杜三公子,不经她同意,就把她硬留下来。
一天一两银子,三天就是三两银子。老周头这个掌厨,在醉仙楼干一个月才五两银子。三两银子可以在醉仙楼办一桌豪华宴席了。
周寒以为自己要的这些,绝对能让杜明慎肉痛了。杜明慎只是淡淡一笑,连犹豫一下也没有,就答应下来。
“好,每顿饭必有鱼有肉。从明天开始算,三天后给你三两银子的工钱,保证一文不会少。”
看杜明慎那轻松的样子,周寒心上如有无数只小手在挠一样难受。
“失算了,要少了,应该至少要一天三两银子。”
她哪知道,像杜太师这种人家,家底十分丰厚,就是一天要三两,三十两,也是小事。
“我饿了,拿吃的来。”周寒大大咧咧坐回到原来位置上。既然已经说定了,她也就不会和杜明慎客气了。
杜明慎吩咐下人准备宵夜。不多时端上来一笼屉包子,两碗米粥,两碟香油拌的小菜。周寒也不和杜明慎谦让,抓起一个包子大吃大嚼了起来。纯肉的包子,吃得周寒满嘴流油。
杜明慎也不动筷,只是着看周寒吃。周寒吃了四个包子,喝完自己眼前的那碗粥,抬头看到杜明慎没吃,问:“你不吃?”
“我不饿。”杜明慎唇角含笑。
“那别浪费了。”周寒说完,就把杜明慎眼前那碗粥端到自己面前,便又三两口喝了下去,又将剩下的那几个包子都吃了。
一屉包子两碗粥下肚,看了一眼桌子上空空的碗碟,周寒抚着有点发胀的肚皮,心满意足地说:“你家包子的味道虽然不如我阿伯做的,但也算不错了。”
“你一直是这么能吃吗?”杜明慎难掩自己的惊讶。
周寒露出惆怅的表情,“你们这些富贵人家的公子,怎么知道我们这些小人物的苦,正如有句话说的,‘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哦,你在醉仙楼还吃不饱吗?”
“我就是比较能吃,但也不敢多吃啊,吃得太多了,掌柜会觉得养不起我,就不会要我了。”周寒说完还长叹一口气。
杜明慎点点头,觉得他说的有理,安慰说:“以后你若想放开了吃,只管来杜宅找我,或者我到醉仙楼请你吃饭。”
“那我就不客气了。”周寒嘻嘻笑起来,有人请吃饭,她怎么会拒绝呢。周寒随后又问:“我晚上睡哪?”
“刚吃完就想睡觉,你真不怕胖成猪?”杜明慎戏谑地看着周寒。
“我哪里胖了,我很瘦的,难得在你这儿不用干活,好好养两天。”周寒扶着桌子站起来。
杜明慎仔细打量周寒,她的确有点瘦,身上的粗布衣服不知道是谁的,虽是改过了的,但在她身上仍显得宽大,只能用一根布带扎住腰。那不盈一握的细腰,就是长在女孩子身上,也显得纤细了。真不知道她刚才吃那么多饭,都到哪里去了,居然显不出肚子。
“你就和我睡一间屋,你睡在那儿。”杜明慎指着床边的地面说。
“谁睡床?”周寒白了杜明慎一眼。
“我!”杜明慎毫不迟疑地说。
“什么,你睡床,让我睡地上,你好意思……”周寒炸毛,差点说出‘你好意思让一个女孩子睡地上吗’的话。幸好及时刹住,她略一想,行,反正只有三天,睡地就睡地。
杜明慎让一个仆人带周寒去洗澡换衣了。
襄州城陷入一片漆黑寂静中,只有零星的几处还透着萤火一般的微弱光亮。城中街道上传来三声梆子响,紧接着便是一声吆喝,“平安无事喽!”
声音还在空中回荡时,“呼——”一个黑影在襄州城上方掠过,如一只惊飞的大鸟。当黑影在打更人头顶上飞过时,带起一阵凉风,打更人丝毫不觉有异,只是紧了紧自己的衣领,继续向前走去,手中的梆子又敲响起来。
黑影穿宅越脊,落在了一处大宅前。宅子那两扇气派朱红大门上的牌匾,写着“杜宅”两个字。
身体轻盈,形似大鸟的黑影是一个人,他全身黑衣黑裤,头上戴着黑巾,半张脸都遮在黑巾下,另半张脸则在黑夜的阴影下。只有两只眼中闪出锐利的光芒,像黑夜中捕食的猎鹰。
他抬头看了一眼杜宅大门,下一刻便纵身而起,如同惊鸿掠影,飞扑进了杜宅之中。
黑衣人似乎是第一次来杜宅,在宅中穿来穿去。幸而此宅虽大,但还不是佑安的太师府,很快,他便找到他要找的地方。
黑衣人在一处房间前站定,这间房,门窗紧闭,他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他伸手想去推门,犹豫了一下,收回了手。他走到窗前,没有发出一丝脚步声,诡异的像个幽魂。
黑衣人屏住呼吸,将脸贴在窗户上,侧耳倾听屋中声音。听了一会儿,直起身,又看了一眼,向后退了两步,再次纵身而起,就像刚来时一样。
黑衣人这一来一去,未惊动任何人,甚至连会武功的杜明慎都没察觉。
此时屋中床上,地上各有一人,睡得正香。周寒合衣而卧,身下铺着厚厚的褥子,拥着被子,虽然睡着了,但眉梢间却有一丝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