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大亮之时,大帐外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不多时,马志得神色匆匆,带着谭良进了孟元的大帐。
他们本是安排好今早送那两位过来,哪知一早醒来,派下人去一看才发现院里没人!
一老一少两个麻烦精跑了!
他得了二人在军营的消息,这才慌忙赶过来,一掀开帐帘,就看到宋闻峥站在那里,一脸无事地道:“马大人一早赶路,辛苦。”
马志得气的牙痒痒,当着定国公的面,却只能露出满脸担忧:“国公爷与小宋主事怎得连夜至此,也不等我相送?”
韩成山走过来:“自然是为了尽快查明案情,好让小宋主事回京复命,有老夫作陪,马大人有何不放心的?”
马志得讪讪道:“不敢不敢。”
熬了一夜,宋闻峥下颌冒出些淡淡的胡茬,他开门见山:“下官与国公爷来此,已是查明了真相,预备回京了。”
啊?
马志得人傻了,怎么一夜不见,就查明白了?
回头看看同样傻眼的谭良,两个人面面相觑。
不等两人问话,宋闻峥就微微一笑,自顾自地解释起来:“此次军饷之案,乃是因都头李留误报军饷名册所致,我已将名册重新整理,回京后上报朝廷,便无事了。”
说罢,孟元便押着李留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马志得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小宋主事确定是此人?”
“确定。”
韩成山也跟着点头,“有老夫担保,马大人还不信?”
他还没回答,谭良先不可置信地啊了一声,快步上前,摇头道:“不可能!孟元怎么会无事?你查错了,肯定是查错了!”
孟元蹙眉:“谭指挥使慎言!你我平日有所不和,你给我扣帽子便也罢了,怎么能对国公爷和宋主事无礼?莫不是对朝廷和圣上不满?”
这般挑衅,谭良一下子火气来了,马志得拉都拉不住。
“好你个孟元,找人顶罪还拉老子下水?上次分明老子就在你这帐外听到是你安排这些都头谎报名册的,清清楚楚!”
他自爆了不说,还回头问马志得:“大人,您同他们说说,属下向您禀报的时候,是不是说贪了军饷的人是孟元?”
马志得脸色一僵,厉声道:“荒唐!这与我又有何干?”
谭良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大人,您这是何意?当时不是您——”
看到马志得阴狠的目光,谭良忽然反应过来,连忙改口,“属下、属下记错了,此事与大人无关,是属下自己听到孟元安排……”
“圣上派我来此前,曾嘱咐我,军饷之事非同小可,能知晓军饷有误之人,定是军中将领,原来是谭大人发现的?”
宋闻峥又是微微一笑,反手从袖口里拿出一张纸,“既然谭大人一口笃定是孟指挥使所为,还请在此状上签字,我好带回去向圣上复命。”
原来他早就调查清楚了,写好了孟元的罪状,只是专门演了一出戏,用来诈出是谁将军饷一事透露了出去。
谭良胸口气炸,却又犹犹豫豫的,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失言。
谁知道马志得推了他一把,催促道:“还不快去,配合宋主事办案!”
最后谭良不情不愿地签了字。
孟元落罪,跟随宋闻峥回京请罪,而谭良,身为检举之人和证人,看起来是要受圣上奖赏,实际如何,却未可知了。
走出大帐前,韩成山眉头一蹙:“是谁帐下的人在守夜?昨夜我与小宋主事进入大营时,守夜的人都睡死过去了,这般懒散,如何行军?”
马志得被骂的一哆嗦,赶忙去查,最后发现就是他的人,被韩成山又是臭骂一顿,丢尽脸面。
大军驻扎之地,是个背山面水的平坡,取水、交通、防守都很是方便。
九月底的潺潺流水冰冷刺骨,越靠近便越感觉到河风带来的寒意。
事情已了,宋闻峥坐在岸边一块石头上,手里摩挲着那只荷包。
再有十来天,他就能回京见她。
带着她父亲的清白,和他满腔的思念。
韩成山从身后走来,负手而立,“你倒有闲情逸致。”
宋闻峥淡淡的收回荷包,“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曾经战斗过的地方。”
韩成山先前也是在西北领过兵打过仗的,后来才渐渐卸下军务。
看了看四周景色,他忽然叹息道:“西北,是我的伤心地啊。”
宋闻峥自然是无意打探国公爷的过往,只当他是为当年在西北打仗的事伤心,稍稍安慰后寻了个理由,就离开了。
韩成山这下更伤心了,他还想问问宋闻峥,是否有意愿当他的干儿子呢,毕竟他们多有缘分啊。
他远远望着四处景色,心生悲凉。
“元娘,铮儿,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无颜面见你们啊……”
*
京城终于稍稍晴了几日,气温回升。
与之共同到来的,是顾书榆和靳远书的大婚请帖,上头写着五日后,十月初三,二人大婚,届时请娘家亲戚在文忠伯府一同送嫁,再去靳家吃席。
请帖一大早地就送到了顾家新宅,顾晚枝看了一眼便撇在那里没管,而是叫来了马掌柜。
马掌柜自从那次事情之后,照顾铺子里的生意越发上心,铺子里的各样香料也越发的多。
顾晚枝等在前院,仔细听着马掌柜的回话。
“姑娘您先前让我打听的香料,小人打听到了。”
他恭敬地从袖袋里拿出一小包由油纸包起来的东西,打开递过来让顾晚枝查看。
棕褐色的香粉,清雅如兰的香味,仔细闻还能闻出些清淡药味,不过却是十分令人心旷神怡的。
马掌柜心里打着鼓,自家主子身为个未出嫁的姑娘,也不知打听这药什么用。
顾晚枝接过香粉,立刻叫阿满包起来,不敢再闻。
“掌柜的替我寻得这香粉的事,应当再无人知晓吧?”
马掌柜连连点头,“姑娘放心,这是我亲自托人去西域寻来的,旁人只知道是我要,绝不会牵扯到您,而且也只有我与寻药的朋友知道此事,他也绝不会往外说的。”
“那便好,辛苦您了,您放心,我不是拿它去做坏事的,我也是替人寻的。”
顾晚枝嘴角勾起个笑。
许久不见面,顾书榆和靳远书这两人,是不是以为她将一切都揭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