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昌帝微微想了想,“顾卿之女?”
杨忠来在一旁悄声提醒道:“就是您赐婚给宋大人的那一位。”
“原来是她。”
隆昌帝回想起来,那个小姑娘年纪轻轻,生得一副花容月貌,与顾卿那个大老粗联系不起来,但与宋闻峥那张俊脸放一块儿,就和谐多了。
“她求到你那里了?”
梅尚书道:“是,先求了刘郎中,刘郎中不允,又来求微臣,微臣亦不允,最后顾三姑娘找上了内子,微臣惧内这事儿圣上您是知道的……”
隆昌帝想了想,“顾道庭在你那儿的情况,不可叫人知晓,只是如此瞒着他妻儿,确实不妥,你明日将她叫来,朕面见一番。”
梅尚书心里一惊,“是。”
待他走后,杨忠来给隆昌帝添茶,见这位正值壮年的帝王喜怒不辩,眸中隐露愁色,斗胆问了一句。
隆昌帝回神,“朕在想朕的两个儿子啊。”
杨忠来有些摸不清圣上的心思,但知晓他说的是太子和三皇子,便顺着他的话道:“太子爷生性仁和,最为贤明;三殿下励精图治,有勇有谋,圣上您该高兴才是啊。”
贤明的太子,精明的三子。
隆昌帝微微一嗤。
今日朝堂上,三儿子的挑拨下套之语,他怎么会听不出来。
张皇后与三儿子的野心,他也不是看不出来。
隆昌帝抬手捏了捏眉心,顾道庭这案子,他真是烦。
好好的一个不找事不讨钱不作乱的勇武将军,此次休假回西北,该预备年底的戍边大事了,偏偏在这个节骨眼儿上遭人举报。
他倒是信顾道庭,可他登基之初便立下了广纳百姓谏言的规矩,如今有人匿名检举,又是关乎军饷一案,他不查也得查。
“宋闻峥去了几日了?”
杨忠来默默的算了算,“宋大人已走十八日了。”
查案的期限是一个月,就算最后路上留五六日时间快马赶路,他也得在剩下的五六日里,就查清楚。
隆昌帝轻“嗯”了一声,“明日带顾卿之女到御书房偏殿候着。”
杨忠来应下。
心里却打着鼓,这宋大人与顾三姑娘,一对儿未婚夫妻,竟都得了圣上青眼?
*
西北,宋闻峥轻轻打了个喷嚏。
东玉立刻如临大敌,要从包里掏出预备的药丸给主子服下。
宋闻峥摆摆手,“不碍事。”
自那夜在马志得的守将府中露过面后,他为了先借定国公的势,便加紧先来了大军驻扎的地方。
一旁跟着的谭良不屑地哼了一声,“这点小风小寒的就要吃药,娘们儿唧唧的。”
东玉还想上前吵架,被宋闻峥一掌拦住。
谭良是被马志得派来帮他探查的,不可轻易起争执。
定国公韩成山走在前头,粗布麻衣打扮,像个普通老翁一样负手而立,“小宋主事,你确定要先从此处查起?”
宋闻峥走上前看了看,他们的面前有两方普通的士兵所居帐篷,自入了西北军大营,他就直接让谭良带着他来此处。
这一营的士兵都是在顾道庭手下的,他被查出来出了军饷错漏的人有一部分是出自这个营。
两个营帐拼在一起,守在此处的士兵猛然见他们几个大人来此,都急忙跑过来行礼。
一营五百人,经过一次战役后,只剩四百多个人,此刻洋洋洒洒跪了一大片。
谭良叫他们起来回话,务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宋闻峥便直接问道:“诸位都是一营之人,想必都听过这些名字。”
他也没拿文书和卷宗,就将先前战死的五个都头的名字念了出来。
一个都头领一百人,一营有五个都头,偏生这个营里原来的都头都战死了。
此刻一听到自己战死的上峰的名字,有的人立刻悲痛哭了起来。
谭良浓眉一竖:“都哭什么?大老爷们儿家的。”
宋闻峥倒不计较这个,他问道:“你们都头都已战死,那平日里是谁管事?上报军情军务一类的事都是由谁负责?”
很快站出来一个高瘦高瘦的中年男人。
“回大人,卑职姓李名留,自都头与兄弟们去后,这几月内的军务杂事都是由卑职上报的。”
顾道庭选拔都头的方式很特别,是与他斗一场,能打到平局或接下他二十招者,方能胜任都头。
这一营的士兵损伤惨重,顾道庭当时忙着战后安排其他事宜,便让他们先修养,待他从京中休假归来再选拔都头。
不料这一下就耽搁了。
李留小心翼翼地问道:“敢问这位大人,可是我们顾将军要回来了?”
宋闻峥缓缓摇头,“本官今日来是另有事要问你,既然军务由你上报,那么本营多出来的几十个人头,可是你报的?”
他问的太直接了,李留一下子就愣了。
急忙否认道:“大人您这是什么话,卑职虽只是代行都头之职,却不敢妄做手脚啊!大人明鉴!”
宋闻峥没再多问什么,而是让他现在就开始点人头,清名册,然后原地待命,又让谭良带自己去下一个出了纰漏的营账。
到了下一个地方,他如法炮制,叫出上报军务的人,让他现在就开始点人清册,然后原地待命。
一整日下来,由顾道庭统帅的出过纰漏的营帐都跑遍了,清点的人数足有五千多人。
谭良连连指着他问到底要做什么,又不想继续跟着他跑了,看定国公好像很好奇的样子,又不敢惹,只得一个个照做。
到了夜里,宋闻峥却还是没有说自己这么做的缘由,只是问谭良,“顾将军座下的几位指挥使,都在营中吗?”
谭良气鼓鼓地答:“非也,顾将军手下有一位孟指挥使今日正在巡查,明日方可归来。”
宋闻峥点点头,“那便等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