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约有一刻钟,慈恩寺大门里才渐渐映出顾书芮和青碧的身影来。
顾晚枝忙同阿满迎上去,“辛苦二姐姐了。”
见顾书芮脸上有些绯红,她忍不住问道:“二姐姐脸色怎么了?”
“不碍事,今天日头大,晒的。”顾书芮面色毫无波澜。
青碧轻哼一声,“哪里是晒的,分明是被那个不知羞耻的公子给气的!”
顾晚枝心下一惊,看顾书芮轻斥青碧一声,却并未反驳,赶忙把人拉上马车细细询问。
原来方才顾书芮估摸着时间,自小殿里休息好后便辞别了两位小尼,携了青碧往外走去,远远瞧见隔壁一院子里有棵高树,树冠上挂满了红绸,便知这是慈恩寺中有名的姻缘树,是供给游人期许姻缘所用的。
青碧催着自家姑娘也进去挂一根,顾书芮只是淡笑摇头。
青碧便抱怨似的说着,自家姑娘这般容貌品行,若非因为主母缘故,怎么会及笄之年仍未定亲呢?
此话一出,身后突然传来嗤笑声。
主仆俩一回头,便见一身着蓝衣、容貌端正、气质儒雅的公子自身后掠过,还淡淡点出了顾书芮先前装晕骗两小尼的事。
顾书芮并未生气,只是说事出有因。
那位公子却说自己亲眼所见,问她有何难言之隐。
顾书芮自然不可能说出真相来,没再辩驳,就带着青碧离开了。
听完这一遭,顾晚枝愧疚的不行,“都怪我连累二姐姐。”
“不过一桩小事,你无需挂怀。”顾书芮没什么多余情绪,“你对我与姨娘的帮助,便是如今日一般再帮你几次,才能抵消的。更何况此人也不过是偶然遇到,料想往后不会再有机会相见,不足一提。”
听她这么说了一番,顾晚枝才放下心。
回家后,她去面见陈氏。
陈氏问她今日出门可还顺利,顾晚枝想了想,早上她出门时只说自己出去游玩,没提及梅夫人之事,此刻便隐去顾书芮帮自己骗人那一遭,说起了求姻缘之事。
“我今日出门路遇二姐姐,便一道去了慈恩寺,见二姐姐对那里的姻缘树有些兴致,却又不愿亲自去挂一根红绸,我便想着,二姐姐是不想让高姨娘为她的婚事担忧。”
陈氏也思索起来,“先前你便说若我得空了就帮你二姐姐相看相看,只是琐事缠身我也无暇出门应酬,如今又分了家,我管不得伯府的事,她的婚事我顶多帮着参谋参谋罢了。”
顾晚枝轻轻一叹,“我也正是担忧此事,如今方氏式微,高姨娘与竹姨娘在伯府后宅分庭抗礼,祖母又病重,二姐姐的婚事确实不好办。若她有了什么心上人,我从她那里打听来,母亲倒可以帮着去游说一下祖母求她做个主。”
陈氏颔首,“这我自然能办,你也别太操心了,对自己的姻缘怎么没见你这么上心?”
忽然提起此事,顾晚枝小脸一红,“女儿的姻缘已定,还有什么可操心的?”
“你当我看不出来?”陈氏握住她的手,“晚姐儿,先前我是有意将你许给你陈家表哥,但你得了赐婚,此事也就罢了,我也同你外祖父母去信说明了。近些日子我看你表哥他对你是有些意思的,我正想着点一点他,却见他又好像恢复如常,也不知是怎么就想通了。”
顾晚枝微微有些心虚,表哥能想通,自然是她和宋闻峥轮番地给他上了一课。
陈氏继续道:“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母亲没什么本事教你,原本对你出嫁是很不放心的,但观这段日子以来,你上孝父母下理家事,到时候去了宋家,定然也能将家中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便很安心。”
“只是还有一条,便是与夫君相处之道。你看我与你父亲多年夫妻,虽然聚少离多,娘家婆家的矛盾也不少,但多年情分不减,凭的就是二人互相考量之心。”
“我吃药伤身之事,多年未曾与你父亲提起,他在外征战之苦,也未曾对我言说,都不过是为了让对方不担心罢了。”
顾晚枝不知道母亲怎么就转到这个话题上来了,但猜想到母亲或许是思念父亲了,她便仔细听着。
“你与小宋大人,不似我与你父亲这般,先有感情再成亲,赐婚虽好听,却是将两个不熟悉之人绑在一起,到时候成了夫妻,磨合的时候定会有难处,你到时候一定将什么事都考虑清楚再与对方说。”
洋洋洒洒说了一大通,陈氏眼里隐隐的有了些泪光,看看外面暮色,喃喃道:“晚姐儿,我想你父亲了。”
顾晚枝心道果然,柔声应下,“母亲,您说的我都知道了。父亲的事你不必担心……”
她劝慰着母亲,心里希望梅夫人能顺利说服梅尚书。
如今事情未定她也不敢贸然跟母亲讲,只等梅夫人一封信送来,她好带母亲去探望下父亲。
*
大周皇宫。
早朝时,隆昌帝照常将奏折上的政务处理了,又问众臣有无其他事禀报。
“既然你们无事禀报,那朕要问一件事,”他看向六部尚书所站的地方,“军饷一案可有再查出什么来?”
兵部尚书与户部尚书站出来应,都道再无所获,查了这半月只查出那一批战死兵卒的军饷对不上。
隆昌帝眉头一挑,“梅自寒,顾卿在刑部可还安分?”
梅尚书忙应召而出,“回圣上,顾将军自入了我刑部大牢,便……便日日在牢房中斥骂举报他贪污之人,口口声声称自己清白。”
“他若清白,怎会有人举报他?”隆昌帝重重在龙案上一拍,“这个顾道庭,平日里脾气暴躁也就罢了,进了大牢还如此嚣张,今日你再去审他一审,用刑不必忌讳。”
百官齐齐变色,都觉得这顾将军触怒天颜,恐怕凶多吉少。
萧彧终于忍不住出来劝道:“父皇,如今去西北查探的宋大人尚未归京,证据不充分,还请您念在顾将军领兵有功的份儿上,暂且绕过他性命。”
隆昌帝看着他不语.
一旁的萧临却上前一步:“父皇此举英明,若顾将军真有所贪污,打死也不为过。若他清白,如此嚣张脾气,也该治上一治。”
又看着萧彧道:“太子倒是礼贤下士。”
萧彧急忙垂眸朝隆昌帝道:“儿子不敢。”
顾将军只能是父皇的部下,他还没这个资格替父皇礼贤下士,只好退了下去。
隆昌帝看向萧临,轻勾唇角,“朕所想正是如此。”
随后无人再敢求情,梅尚书恭恭敬敬地应下圣上吩咐,待退了朝,又跟着小顺子来了御书房,面见隆昌帝。
一进御书房,他就俯首跪下道:“圣上,顾将军之女求见其父一面,不知圣上准许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