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枝准备的如何暂且不说,李氏这边却是拿了多多的厚衣裳,一股脑的都塞进了行囊里。
阿桃帮着收拾,嘟囔道:“若是有狐裘就好了,我听说那东西是最保暖的,而且咱们大人这般身姿,穿着定然好看。”
李氏停下手叹了口气,“是啊,若有这等好东西便好了。”
当年初次抱起儿子,她就该想到他会如此优秀,可惜偏偏遇上他们这个穷苦的宋家……
似是想到了什么,李氏忙慌乱地收起眼神,不再去想。
这时候小厮来通传,说是来客人了,没一会儿,李氏就迎着人到了正院里接待。
“几日不见,舅母的气色又好了。”
来人正是靳远书的母亲,江氏。
李氏吩咐阿桃上茶,自己则是笑着招呼着:“是啊,你好些日子没来了。”
她还有些惊讶呢,自从靳家那孩子与顾家大姑娘定亲后,江氏便没来过了,今日这是?
江氏笑意微滞,“是啊,忙着筹备婚事呢。”
赶忙又转了话题:“听闻宋主事这次查的案子可不得了啊?”
李氏面露疑惑:“主事?”
她家峥哥儿不是侍郎吗?
“宋主事没与你说啊?他惹了圣上不满,被连降三级成了主事呢!”江氏端着茶盏,微微惊讶。
“连降三级?!”李氏瞬间呆愣在原地。
江氏见状心头微喜,又补了一句:“那你也不知道,此次被查的人,是咱们的亲家,哦,应该说是宋家的亲家,就是顾家二房的那位明威将军吧?”
李氏整个人呆住,直到端着的热茶泼洒在手上才反应过来。
阿桃过来替她擦手,埋怨道:“靳夫人您可别听风就是雨,我们大人都没说过的事,您又是哪里得知的?”
她不大认识这位面容刻薄的夫人,说起话来也就无所顾忌。
江氏眉眼跃动,言辞间带着淡淡的得意:“我也不想听说啊,谁让我儿近来得了贵人的青睐,贵人有意扶他入朝呢,自然是要透露些朝中政事给他,他回来什么都讲与我听,我自然就知晓了。”
一段话,既炫耀了靳远书前途有望,又表明他们母子关系亲近。
李氏这下更不说话了。
“那您就非要在我们夫人面前嚼舌根子吗?”阿桃气得大喘气。
江氏撇撇嘴,“你个小丫头胡说什么,什么嚼舌根,我只不过好心来问候一声,哪知道宋主事什么都没说啊,这可怨不得我。”
见李氏还在愣着,自己炫耀的目的也达到了,她悠然放下茶盏,缓缓起身,“我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舅母吧。”
“夫人,您怎么不说她呀?”江氏走后,阿桃替主子感到委屈。
李氏缓过神来,摇摇头。
再如何,她都不能对宋家的恩人发难。
“可是……大人还吩咐了我,不能让您知道呢。”
李氏想了想,安抚道:“罢了,峥哥儿这么做有他的道理,你千万不要告诉他我知道了。”
她本意是不想给儿子增添负担,却不想,后面又扯出多少别的事儿来。
*
顾家,摇芳苑。
顾晚枝准备的狐裘和手套一系列的东西,都是从自己的库房里搜罗的。
早先顾道庭跟着圣上在京郊打猎时,猎到过几只黑狐,陈家舅舅也送了狐皮来,便制成了一整套的防寒保暖衣物。
不知道宋闻峥何时离京,她打算今晚递信过去,约他在新宅子再见一次,亲自交给他。
“姑娘,姑娘!”冬至忽然跑了进来,语气焦急:“菡萏院那边来了个小丫鬟,说是二夫人昏倒了,请您快过去!”
“什么?!”
顾晚枝忙放下手头的活,匆匆忙忙赶去菡萏院,不忘派人去请张郎中。
陈氏已经被香云和婆子们扶到了床上躺下,娇美的面容隐约泛着苍白,看着有些虚弱。
“母亲!”
顾晚枝坐到床边,握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母亲怎么会晕倒?”
香云在一旁抹着泪,“二夫人今日早起在房中看了许久的账本,又去了高姨娘那里,回来就窝在房中,奴婢去看着小厨房做晚膳,只离开了一会儿,便听到二夫人晕倒的声音。”
闻言,顾晚枝有些自责。
“怪我,不该给母亲揽下这么多活的。”
香云摇摇头,“不怪姑娘,说实话,二夫人她不许奴婢告诉您,这两日二夫人白天好好的,夜里总是偷偷哭到半夜,总絮絮叨叨说着二爷可怎么办,奴婢怎么劝都不管用。”
顾晚枝握了握陈氏的手,眼眶泛红。
母亲这是担忧父亲,忧郁成疾了。
算来也是她失职,母亲性子绵软,为父亲担忧是肯定的,她却没能及时察觉……
这般想着,泪已落了下来。
这时候张郎中拎着药箱来了,顾晚枝忙拭了拭泪,留着地方让张郎中诊脉。
片刻后。
“如何?”
张郎中蹙了蹙眉,手又搭了上去,“二夫人脉象不稳,老夫需要再确认一番。”
他一边摸着脉,一边还问着话。
“二夫人的葵水可准时?”
香云算了算,“这个月迟了有四五日了。”
“可有呕吐症状?”
香云摇摇头,“不曾,不过二夫人这两日都有些吃不下饭。”
问到这里,顾晚枝心中有了个猜测。
张郎中也满意的点点头,收回脉枕,肃然道:“三姑娘,依老夫看,二夫人应当是有了身孕,只是月份太浅,胎像还不稳固,加之她思虑过多,忧愁伤身,这才晕倒。”
香云直接高兴地捂着嘴哭了起来。
顾晚枝不敢置信地问:“真的?”
张郎中点点头:“这回是真的。”
没过几瞬,她又问了一次:“确定?”
“八九不离十,三姑娘若想准确些,可以再叫几个郎中来看。”
顾晚枝沉思一会儿,摇摇头,“不必了,我信你。”
上回张郎中收了她的银子,肯替她作假证,便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没有造假的必要。
而且,母亲停了方氏的药,吃着妙素真人的方子,有效果也不奇怪。
她看向陈氏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与她一母同胞的、真正的亲生弟妹。
一个与自己同根同源、未来会同风同雨、同气连枝的新生命,正在诞生的途中,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
尤其是,若非她重生,若非她做了这些事,根本就不会有这个新生命的出现。
顾晚枝有些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