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声音不大,语气却十分尖酸,在满屋子的贺喜声中显得尤为不和,一下子就被人听到了。
霎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方氏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口中还在喃喃地说着“不可能不可能”。
顾老夫人蹙起眉头,“老大媳妇,你在那儿嘀咕什么?”
“我……”方氏回过神,便见一屋子人全都盯着自己,心口砰砰地跳着,半天了才张嘴解释道:“我……我只是觉得有些太快了,二弟回来还不到一月呢……”
顾道庭重重一哼,瞪大了眼:“大嫂这是什么意思?方才张郎中分明说了尚不足月,大嫂还在怀疑什么?没得污了我和夫人的清誉!”
“你瞎说什么呢?”顾道堂转过身狠狠瞪了方氏一眼,便是再怀疑,也得做做样子,可别忘了二房现在有个得了赐婚的闺女。
方氏缩缩身子,不死心道:“张郎中,你可诊仔细了?真没出错?真是有孕了?”
她这一问三连,将张郎中都问得愣住了。
顾书柳忍不住怼道:“母亲,你怎么这般说话,二婶有孕不是好事吗?”
没等张郎中回答,顾老夫人也沉着脸斥问:“连柳姐儿都晓得的道理,你又不晓得了?瞧瞧你问的都是什么话,难不成你还盼着二房无子吗?”
带着怒意的苍老声音在屋里回荡,一下子方氏就噤了声。
顾晚枝紧盯着她,见她仓皇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里满是嘲弄。
“大伯母从张郎中出来前便一直说母亲身子不好,说我不知情形,这会儿又一直不信张郎中的诊断,连连说着不可能,仿佛是笃定了母亲绝不会再有孕一般……所以,你怎么知道不可能呢?你这般表现,都要让我怀疑母亲不能有孕与你有关了?”
这眼神看得方氏心头一跳,难不成晚姐儿知道了什么?
可此事唯有她和黄嬷嬷知道,而且除了她和身边的小丫鬟外,所有人都不知道黄嬷嬷回来了,更不知道她下药的事,所以……不会出差错的。
想了想,方氏又放下了心,晚姐儿肯定不会知道的。
定下心神,她道:“晚姐儿,你莫要血口喷人,我只是觉得一时间太不可信,才多问了几句,绝没有其他的意思。”
“怎么会不可信呢?”顾晚枝转了转眼睛,“母亲年纪尚轻,祖母替母亲请的药方又是神医药方,吃了这么久,见效也很正常。”
“那药根本就……”不会有效果!
方氏一下子嘴急,险些就说了出来。
“想必母亲是太为高兴了了,一下子说错了话,三妹妹别太在意。”
接收到方氏的眼神,顾书榆浅笑着替她解释。
顾道堂也帮着她说话:“二弟,晚姐儿,大喜的日子,咱们便不计较了吧?”
到底是一家人,关键时候还是抱在一起的,方氏一下子就有底气了起来。
顾晚枝看着这三个人虚伪的模样,只觉得心中连连作呕。
这般恶心的两房斗争,是时候结束了。
她看向顾老夫人,“今日咱们家三喜临门,祖母,孙女还有个礼物奉上,想凑个四喜临门。”
“晚姐儿有心了,不知是什么物件?”刚坐下来的顾老夫人微微舒缓了脸色,面带期颐。
顾晚枝递了个眼神给身后的阿满,后者会意,转身出去了。
“稍等会儿您就知道是什么了,想必这份礼物,一定会让大家都惊喜的,尤其是您,”她盯着对面的方氏,缓缓道:“我的好大伯母。”
说完便气定神闲地开始喝茶,丝毫不管对面投来的恶毒目光。
“晚姐儿,你卖什么关子?”顾道庭问道。
“自然是好事,您看,来了。”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朝门外一看,香云和阿满一人端着托盘,一人领着人,三个人齐齐地朝饭厅来了。
顾老夫人微眯着眼看去,“那是……”
“黄嬷嬷?!”
顾书柳最眼尖,认出便直接喊了出来。
“不可能!她分明藏在东三街!”方氏大惊失色,许是因今日收到的刺激过多,她一下子忘了掩饰,直接矢口否认。
一瞬间,众人都惊了。
黄嬷嬷不是早就被顾老夫人给下令赶去荒院了吗?而且还说了,除非她死,否则不能接黄嬷嬷回来的!可方氏却说她在东三街,而且,是藏在东三街!
所以眼下这情况是?
下一瞬,三人到了门口,黄嬷嬷立即就扑到了屋子的空地上来,跪倒在地,大声地喊着:“老夫人!老奴有罪,老奴罪该万死啊!”
顾老夫人沉下了脸,“晚姐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祖母,这就是孙女送的礼物,”顾晚枝说着,看向方氏,“大伯母,你的乳母回来了,你不认吗?”
方氏颤抖着手,“你,你这个刁奴,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岂料黄嬷嬷大哭着喊道:“老夫人,老奴有罪,老奴不该听大夫人的话,为了不让二夫人有孕,便给二夫人的药里,下了这么多年的红花啊!”
哐当一声,方氏跌坐在地上。
顾晚枝侧头,看着方氏瞪大了眼看着她,心中冷笑。
“你,你胡说什么?”方氏跌坐在地上,手脚慌乱地指着。
顾道庭浓眉紧蹙,直接走过去一把拎起黄嬷嬷的衣领,怒目而视:“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为了不让二夫人有孕,什么叫下了多年的红花?”
黄嬷嬷哭得涕泪横流,“二爷恕罪,老奴也是被大夫人威势所迫,当年大夫人她自己伤了身子不能再生,便担心二房生了儿子会抢走大房的家产,更怕抢走爵位,她就让老奴去外头铺子里买红花,偷偷地,偷偷地放进二夫人的药里!”
“二夫人吃了带红花的药,怎么可能生得出孩子!”
顾道庭只感觉自己的怒火瞬间冲到了头顶,“你……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