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称渺儿的女子动作并不快,脚步还有些轻飘飘的没有力道,因此她一扑过来,宋闻峥立刻就察觉到了,身形往旁边一闪。
女子便扑倒在受惊腾起的马蹄之下,眼看着就要被马儿踩上。
宋闻峥眉头一皱,飞快地拉住女子胳膊,将其从地上带起,拎到一旁。
“姑娘,你这是做什么?寻死也别撞我们家的马啊!”东玉当即就埋怨起来。
宋闻峥也冷着脸道:“姑娘如此动作,实在危险。”
寻常女子看到他这样都要怕的哭起来了,眼前这女子也是通红着眼眶,可若仔细看便知,她的泪并不是怕出来的,而是一种奇异的、似乎是久别重逢一般的欣喜与激动。
宋闻峥默然松开手,去看自己受惊的老棕马,安抚老马的模样看起来比救人时的更加动容。
女子跟着他上前两步,泪珠滴落:“宋公子,您忘了我吗?我是苏缈啊!”
苏缈?
宋闻峥这才微微侧头看着她,这个名字,无需他多加回忆,便能记起来。
“你是苏正方的女儿?”
苏缈点点头,泪珠被甩的上下纷飞,心里却是极其喜悦的。
她历经千辛万苦,从当涂县赶到京城,就是为了能够报答宋公子施恩替父亲下葬的恩情。
上一次他们在当涂县相见时,还是一年前了,那时候她因为父亲逝世的打击病倒了,几乎骨瘦如柴,这段时间她稍微养回来了些,宋公子没能第一时间认出来,也很正常。
况且……是她一直记得他,他这般表现也应该。
即使记起了人,宋闻峥依旧神色淡淡语气平平,“怎么来了京城?”
苏缈似乎习惯了他这副不近人情的样子,道出自己准备了千万次的说辞:“处理好了家中事务,特地来找宋公子报恩。”
宋闻峥拍拍老棕马的脖子,牵着它回身,“我不需要你的报恩,自己好好活着便是。”
东玉也劝她:“我们大人施恩不求回报,姑娘应该听明白了。”
“可宋公子对苏家恩重如山,苏缈已没了父母家人,唯有报恩这一个心愿!”
苏缈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过去。
顾家马车上,顾晚枝还站在车辕处看着那边的两人说话。
她站得高,方才宋闻峥先闪躲,后救人的情景她看得十分清楚。
不知为何,那女子含情脉脉对着他说话的时候,她看着居然有些胸口发闷。
好在很快宋闻峥就顶着那副冷脸朝她走了过来,看到她在此处时,脸上难得露出些错愕。
顾晚枝不由得捏了捏帕子。
难道他是觉得自己不该在这里吗?
还是……顾晚枝抬眼看向跟在宋闻峥身后的女子,她方才听到了,她的名字叫苏缈。
苏缈衣服灰扑扑的,瞧着样式像江南那边的,只是看起来有些破旧,像是被洗过很多遍,被刮破很多次。
与之不相符的是苏缈那张脸。
带着江南女子惯有的柔美,五官精致灵巧,巴掌大的小脸上布满了许多灰痕,窝在乱糟糟的头发下,显得可怜极了。
连顾晚枝都看得为之心头一颤。
“顾三姑娘,怎么在此处?”
打量间,宋闻峥已到了她身前,自下而上看着她问候。
那日被她一说百无禁忌,他便也放下了那些规矩。
“散心。”顾晚枝别开眼,随口一答。
再抬眼时,却发现苏缈正满眼惊诧地看着她,好像和宋闻峥说话的不该是她一样。
不,准确来说,应当是宋闻峥不该和她说话。
顾晚枝实在是不得其解,避开她直勾勾的眼神,同宋闻峥说了句告辞便矮身回了马车里,催着寒山驾车离开。
“宋公子,她……她是什么人?”
宋闻峥看着顾晚枝离去的方向,心知她也是去浮云观的,还在疑惑她为何忽然离去,就听苏缈在身侧问道。
他清淡的目光里透露出一丝难见的温情,“是宋某的未婚妻子。”
未婚,妻子?!
苏缈瞬间瞪大了眼,脸色陡然变得苍白,满脸不可置信,嘴里不住地喃喃道:“妻子,怎么会呢?你怎么会有妻子呢?”
东玉拧起眉头看着她,“苏姑娘你说话好生奇怪!我们家大人年轻有为,有功名有官职,怎么就不能有妻子了?不仅有,还是当今圣上感念大人办案得力,亲自为大人赐的婚呢!天大的荣耀!”
赐婚……
苏缈又在嘴边喃喃着这两个字,她这幅模样竟让东玉有些起鸡皮疙瘩,想要跟着宋闻峥翻身上马。
苏缈眼疾手快地拉住他问,“刚刚那位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她不记得她见过。
东玉挣不脱,便道:“是明威将军家的顾三姑娘,你也看到了,三姑娘人美心善,与我们大人甚是相配。”
“东玉,走了。”宋闻峥调转马头,往山上的方向走去。
“姑娘您打听这些做什么?您若是想喝喜酒,再过几个月,在我们府门口等着,我亲自给您送出来也行不?”东玉终于趁着苏缈愣神的空当挣脱,飞快地追着主子而去。
留在原地的苏缈看着心念之人离去的背影,终于失了力气,跌坐在地。
怎么会呢,怎么会这样呢?
她分明是按照原来的时间和原来的地方找来的,怎么会出这样的差错?!
大人他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赐婚的妻子呢?
而且顾三姑娘……她是知道这个人的,不该成为大人的妻子啊。
苏缈苦恼又悔恨的想了许久,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浮云观中。
顾晚枝乘车上来的途中,便思索了一番。
她发觉自己似乎对宋闻峥产生了些不该有的绮思,他们虽有未婚夫妻的名头,很快也要成为夫妻,可毕竟这是场交易,是互相帮忙的合作。
她若放任自己的心思发展,只会像前世那样造成恶果,伤人伤己。
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初心,她只需要与他鼎力合作,助他登上首辅之位,保顾家二房平安无事便可。
顾晚枝闭着眼,定了定神思。
“你今日有心事。”
妙素真人打坐结束,睁开眼看了她一会儿,出言断定。
“许是真人看错了。”顾晚枝勾起唇角,否认。
妙素真人挑挑眉,“是么?贫道说过,不会诓人。”
“罢了,不提这些,你今日前来有何事?可是你母亲的药方又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