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愁眉道:“可你才领了多少俸禄,哪来的钱……”
宋闻峥摸摸鼻尖,略有些心虚道:“除了俸禄之外,其实我还有别的进项,否则哪来的银钱寄回家呢?”
“这倒也是。”李氏想了想,自四年前起,儿子还在浮云观中时,便会每月寄银钱给她,除了给她吃喝用度外,还有不少富余,她攒了许多,这次都被她花在聘礼上了。
不过……最初宋闻峥在浮云观中寄钱回家,李氏便有些疑惑这钱的来历,后来他下场考中,紧接着又被贬出京,才回来没几天又忙着办案,她还真没顾得上问!
“儿啊,你这钱……”
宋闻峥看出母亲意思,解释道:“初回京时事务繁忙,没来得及向您言明,但您放心,这钱都是正道来的,我绝不会走歪路谋财。”
他说的认真,李氏也知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性情,断不会说谎话骗她,便也就放心了。
“那你快找些可靠之人寻宅子,万不可大意了,买了什么凶宅破宅的。”
宋闻峥颔首,等回了屋子,便立即叫东玉将他的木匣取来。
一打开,里面零零散散的放了几百两银票,比起巨富之家自然是零头都不如,但放在普通人家,实在是很多了。
东玉看着他数钱出来,心里酸酸的:“大人,您替秦老先生写字帖,本该多赚些的,偏偏您只取死利……”
当初秦老先生看中宋闻峥的字,让他承了自己“孤山大师”的名头,替他书写字帖,字帖价格一涨再涨,张张都是几百两,秦老先生赚的越发多,大人却仍是每一贴只收十两代写费。
他觉得亏死了!
“慎言。”宋闻峥头也不抬,“师傅看中我的字,肯让我承了这个名头,便是对我的认可,我有此便够了。再者,他那些银子都拿去做什么了,你又不是不清楚,三年间跟着我都走遍了,还在这里抱怨?”
东玉想了想,游历大周的三年间,他除了跟着大人走过各个州府,收集证据感悟民情外,还走过了许多书院,便暗道后悔,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小的失言了。”
宋闻峥不再理他,专心坐在桌前清点银钱。
他这样的人,这样的一张脸,即使手里拿的是银票,也总有种拿着卷宗在看的感觉,毫无世俗气。
他先是拿了两张百两的出来,东玉正要伸手去接,却见他又摇摇头,继续拿。
宋闻峥在思考。
城东有一家三进半院的,占地不小,花园却有些小了,不行。
他多加了一百两,东玉又伸手去接,他又摇摇头。
城南有座前朝的官员旧院,地方也大,景致也好,但那宅子出过事,万一是凶宅就不好了。
东玉的手伸了又缩,缩了又伸,到最后终于得了五百两在手里。
宋闻峥吩咐他:“先顺王府那条街的拐角,有座四进带跨院的院子,原先的主人姓马,是个徽商,年底要回乡去了,宅子刚刚空出半月,你去将这座宅子买下,三日内将文书地契拿回来。”
东玉:“啊?”
他都惊了,所以大人刚才拿了又拿的,是在思考该买哪座宅子么?
难怪啊,这段日子总是见大人外出查案时总往别人家跑。
宋闻峥将木匣收起,其实从决定要娶顾晚枝的那一刻起,他就有买新宅的想法了,他根基不稳,赐婚已是十分的盛宠,圣上不会再赐宅子给他。
他住小院子没事,母亲也不想离开这里,毕竟这院子,还是父亲买来与她做婚房的,可他总不能委屈了顾晚枝。
于是,这段日子他在京中办案,借着公务和平日出门的时候,将合适的院子都打听了一遍。
思来想去,还是那座大院子最好。
尤其是他记得那院子里,有一个大大的紫藤架。
花开之时,应当很美。
*
顾府,荒院。
方氏虽不能外出冲撞顾老夫人,别人却是可以来看她的。
这日,顾书榆和顾书柳便一齐来了荒院。
大房多了位姨娘这事,毕竟不太光彩,加之那日顾老夫人也嘱咐了下人们不可乱嚼舌根,过去好几日了,竟是没人捅到方氏面前来。
方氏管的一般家事刚好又不涉及浣花厅,竟是完全没发现。
母女三人坐在临窗大炕上,正好有丫鬟来禀报每一月府里采买布料的情况。
“大夫人,近日新采买的一批料子已经分发给各房了,老夫人那里仍是老样式,二夫人多拿了一匹蜀锦说是要给三姑娘做笄礼的衣服,还有浣花厅那边拿了两匹妆花缎去裁衣……”
方氏蹙起眉头,“浣花厅?不是一直空着了,哪来的主子裁衣,你们这些日子没我管教,皮都松了不成?越发的没规矩了,账也乱记,重新整理好了再报上来。”
丫鬟跪在地上,额头渗出了汗珠,她这账目本就是对的,怎么重新整理?偏生大夫人不知大爷纳妾之事,她又怎么敢撞枪口上?
见丫鬟不语,方氏重重地将茶盏往桌上一放,“你这是反了天了不成,我说话也不管用了?”
“大、大夫人息怒……”
“好了好了,你先下去吧。”顾书榆心头闷得很,扬手将丫鬟先赶了下去。
方氏不解地看着她,“榆姐儿,你这是何意?”
“这几日您独自在荒院,还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何事。”顾书榆捏了捏眉头,一副苦闷的样子,“我简直头疼的慌,四妹妹,你来说。”
顾书柳心头一滞,大姐姐果真是拿她当靶子。
她到底也是怕自己母亲难过,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在方氏逼问的眼神下道:“母亲,您听了别生气……就是父亲他,他新纳了个妾。”
“纳妾?”方氏声音陡然拔高,身影晃动间将桌上的茶盏都摇倒了。
好哇,这是趁她不在,就背着她做起好事来了!
“是个什么妾,良妾还是贱妾?”
“是……是祖母身边的丛竹姑娘。”
方氏一愣,跌坐回去半晌不语,眼角发红起来,过了会儿才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给自己找补:“他也真是的,丛竹又不是外面的低贱女子,纳妾之礼总要我来操持才对,怎么不通知我一声呢。”
这下顾书柳更难说出口了。
许久,才用细弱蚊蝇的声音道:“丛竹……原本祖母要许给二叔的,被父亲给……”
后面的话没说完,方氏就听懂了,终于忍不住两眼一翻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