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从前,他肯定直接带方氏,毕竟她有诰命夫人身份在身,可这段时日以来他对方氏实在有诸多不满,接连几日都是宿在高姨娘院子里的。
至于三个女儿……一个出了丑,一个身份低,一个年纪小。
思来想去,他叹口气,真不想与方氏多待啊。
另一边的菡萏院里,二房一家三口的心情就轻快多了。
前世,顾晚枝统共就进过两次宫,一次是靳远书升了侍郎,她获封诰命夫人进宫受礼;另一次就是若婵姐姐被下旨赐婚成为太子妃。
那一次她也是跟着父亲进宫的,却不像现在这样,而是当时许久未见的父亲领了战功回来,到底还是记挂她,特地以宫宴名义见了她一面。
殊不知,那一面竟是永别。
“晚姐儿,”陈氏打断了她的回忆,“快来看看,明日穿什么好?”
顾晚枝压下情绪,过去跟着挑挑拣拣了一会儿。
宫宴十分重要,赴宴的贵女们往往都会穿上最华贵的衣服,戴上最精致的首饰,以求在皇家面前博个好印象。
尤其是博得皇后娘娘的赞誉,一句便可以让媒婆踏破这位姑娘家的门槛。
但顾晚枝并不想出这个风头。
“就这件吧。”
她的衣服许多都是精致的苏绣制成,颜色多样,她却选了件荷花白色齐腰瑞锦襦裙,上配藕色的短衫,瞧着虽明亮,却并不那么鲜艳。
“是不是太素了些?”陈氏比划了下,“听闻当今皇后娘娘喜欢艳丽的颜色。”
“藕色多粉嫩啊,”顾晚枝拉下陈氏的手,叫阿满把衣服收好了,“您放心吧,我如今又不需要皇后娘娘的赞誉才能嫁人。”
“也是,”陈氏拉着她坐下来,“若真的选中了,你爹便是拼命也要挣些军功回来,给你撑腰,若选不中,那更好了。”
陈氏满眼含笑凑过来,“你可知今日你外祖母来信说什么?”
“说了什么?”顾晚枝有些好奇,“外祖母不是教您如何管理中馈的么?”
“自然是,但除了这个,还有些别的话。乖囡囡,可还记得你陈家表哥?”
陈家表哥陈峤声?
“自然记得,两年前表哥不是还来过家里么?”顾晚枝点头,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母亲,您不会是说……”
陈氏捂着嘴轻笑,“若你选不进东宫,爹娘做主将你许配给表哥如何?”
顾晚枝心里咯噔一声,“您别乱点鸳鸯。”
她才刚同意宋闻峥的婚事,这桩合作可不能断了啊!
“怎么是乱点鸳鸯呢,两年前你表哥来的时候,我就瞧着人很不错,你那时候也常与他一起逛街出门玩耍,相处的很好啊。”
顾晚枝有些头大,她那时候正被顾书榆哄骗的厉害,只觉得读书人好,看不起武夫和商贩,自然也就看不起行商的外祖父家,又怎么会对表哥有好脸色呢?
当时的她在家装的好,一出门就会对表哥拉下脸,她可清楚的记得自己有多过分。
再说了,表哥当时虽然没表现出来,心里肯定也是记了仇的,莫说做夫妻,就是好好的表兄妹恐怕也难。
“父亲也是这么想的?”
“自然,你父亲也不希望你进东宫。”陈氏还在希冀着,“要是你嫁给你表哥,就可以搬回金陵去,秦淮河边就是咱们家,外祖父外祖母,还有舅舅舅母都是你亲人,到时候你定然不会受委屈的。”
看着陈氏这样子,顾晚枝没再多说什么,支支吾吾应下,跑回自己院子里睡了。
明日也不知宋闻峥会如何行事,若他知晓了父母想将她许给表哥,也不知他怎么想。
夜里起了风,顾晚枝睡得不大舒服,做了许多梦。
一会儿梦到前世,陈峤声来家里时的情景。
多年不见,陈峤声的面容已经模糊不已,但她如何欺负人家,如何轻蔑不屑的情形却是清清楚楚。
然后,陈峤声就忽然消失了,任她找遍顾家所有角落也没有找到。
即使是在梦里,顾晚枝也感觉到自己后悔的要死。
画面一转,她却又回到了临死前的将军府祠堂,她发觉自己身子十分轻盈,轻轻一动,甚至飘到了祠堂上方,看见将军府里死伤一片。
与前世不同,这回拎着剑夺门而入的人变成了一个她看不清脸的人。
这人身上染了血,一言不发地进来搜寻着什么。
忽然数名官兵奔涌而入,无数长枪利刃齐齐地扎进了那人的身子。
鲜血喷出,人应声倒地。
顾晚枝吓坏了,不敢靠近去看,只觉得那人好像有些熟悉……
晨起时,这个梦好像从来没做过一般,她忘得一干二净,便也没有再多想。
用过午饭,就到了出发的时候。
顾晚枝随陈氏去延寿堂拜见顾老夫人时,正好碰上方氏和顾书榆也在。
方氏打扮的很得体,一条莲青色的褙子配乳白下裙,端庄不失雅致,却显得老气。
陈氏穿了条玫瑰紫褙子,又搭了嫩鹅黄的裙子,看着就比方氏年轻明艳许多。
方氏看了两眼,“弟妹今日穿的颇为亮丽了,也不怕二弟被人笑话。”
陈氏很少穿这类的颜色,但却穿的很好看。
又年轻又貌美,顾道庭又有本事,又无妾侍,方氏的语气都快酸的滴出水了。
顾晚枝蹙眉,眼尖地瞧见顾老夫人内里搭着件嫩鹅黄的里衬,转了转眸子道:“父亲今日穿的威武,母亲这般打扮正好与之相配,大伯母觉得哪里会让人笑话呢?是这玫瑰紫不好,还是嫩鹅黄不好?”
“都三十出头了,还学小姑娘穿玫瑰紫,自然是让人笑话。”
顾老夫人咳了两声,“好了,整日吵吵闹闹,没个分寸。”
方氏又被训了,脸色急转直下。
顾晚枝不再管她,却看到一旁的顾书榆安安静静,眉眼含笑,淡然无争的模样。
只是她今日的衣服,看着却有些臃肿。
直到要上马车时,方氏一直催着二房的马车和顾道堂顾道庭骑马先走,自己却落在后头。
顾晚枝心里明白了几分。
果然,到宫门口下马车时,她才下来就听见后头传来大伯父压低了的声音,听着又急又气。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