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三姑娘,”宋闻峥唤她,“多谢你引刘大人进来。”
顾晚枝摇摇头:“这有什么好谢的,能帮上二位大人我乐意至极。”
宋闻峥半垂着眸,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小姑娘头顶的发旋,雪白雪白的,小小一个窝在鸦青发髻中,像一片形状完美的雪花,可爱极了。
直到刘大人出言告辞,他方才收起目光,自然地应了声:“走吧,刘大人出外查案数日,舟车劳顿,我送你回去。”
两人信步离去,顾行晖问:“三妹妹,这位刘大人为何那般看我?”
刘大人的眼神顾晚枝自然也看到了,她心里大概明白他的想法,却也不好说,毕竟当下京城贵族中不少人都是和刘大人一样的想法看待顾行晖的。
再加上顾书榆闹出的丑事,顾家大房名声堪称一落千丈。
她也只能盼着大哥中个功名,此类目光能稍稍消减些。
想了想,她道:“许是看中大哥有潜力?”
顾行晖沉思一瞬,“也是,那咱们快回去吧,我已经记住如何与宋大人打交道了,下回就不必劳烦三妹妹陪我来了!”
一回摇芳苑,顾晚枝就靠上自己那方贵重的红木美人榻,这与挂在顾书榆院里的那两盏灯一样,也是她舅舅从江南送来的,造型古朴雅致,围栏上还嵌了不少名贵的宝石装饰成山水图画。
榻上垫着不少江南出产的绸缎软被,倚上去松软舒散,平白生出一股卧倒温柔乡的错觉来。
顾晚枝闭上眼小憩,她前世出嫁没带着这张榻过去,后悔了许久,这一世若再有出嫁的机会,定要将它带走。
出嫁……猛然又想到什么,她将头一甩。
恰巧冬至迎了进来,“姑娘,那个娇儿已经买好东西回府了,可奴婢怕她们今日就下手!”
顾晚枝撑起身子,轻哼一笑,“不会的,这几日阖府的主子都没聚齐在一起过,保不准什么时候就有人去大哥院子里,故而她们是不会行动的。我记得咱们府里的家宴已经一月没有办过了吧?”
阿满算了算,“是,自大姑娘落水之后便再未办过了。”
顾家先祖生辰在月初一日,自获封文忠伯爵位,便立下每月初一作为阖府家宴的日子,自顾晚枝重生以来,府里接连出了几桩大事,七月初一的家宴已经被迫取消了,八月初一的家宴必定会办。
原本这家宴规定了全府的主子无论有事无事都要来,但顾老夫人念着顾行晖读书要紧,破例不强制要求他参与。
阿满恍然明白了什么:“姑娘,您的意思是——”
“正是,”顾晚枝伸手将阿满冬至招到跟前,“不过,万不可让高姨娘和二姐姐知道此事,她们对大哥担心得很,若知道了恐怕忍不住。”
“是,奴婢晓得。”
主仆三个正说着话,就见小丫鬟掀帘子进来传话:“姑娘,二姑娘来了。”
怎么就这么巧!顾晚枝连忙从美人榻上下来,整理好面色去迎人。
“二姐姐,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又出门去了?”顾书芮今日一身浅豆绿褙子,盘着简单的发髻,只缀了一朵素雅的月季花,淡雅至极。
二人在八仙桌前落座,顾晚枝吩咐阿满去准备茶点:“出门逛了逛,也没带东西回来。”
“难道我是来找你打秋风的不成?”顾书芮淡然一笑,转而脸色严肃下来,吩咐自己的丫鬟湘儿将房门关了,才道:“我是有事要同你说,湘儿,将昨日你听见的都讲给三姑娘。”
湘儿应是,便细细讲述了起来。
原来昨日在大厨房看到娇儿找上黄嬷嬷之后,湘儿就悄悄地跟在了两人身后,将对话听了个七七八八。
顾晚枝听着便挑起了眉,“所以说那两个丫鬟是贿赂了黄嬷嬷,从中操作一番,才进到大哥院里的?”
要知道,黄嬷嬷于方氏而言,是比王管事更加心腹的存在。方氏重规矩,一心想把中馈管理好,黄嬷嬷不会不清楚,却在私下收受丫鬟贿赂,要么是方氏根本不知道此事,要么主仆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顾书芮颔首,“正是,湘儿回来之后将此事告诉我,我觉得还是来找你商量商量为好。”
“那刁婆子仗着大伯母的权势作威作福也不是一两天了,此番竟敢做出这种事来,害人害己……”
听她这么说,顾书芮敏锐的捕捉到了一些字眼,“三妹妹,你是说那两个丫鬟害了谁?难不成是害了大哥?”
事已至此到底是瞒不过了,顾晚枝只好拣着话说,“二姐姐听了可要稳住,原是我几日前去大哥院里时……”
顾晚枝只说自己见着两个丫鬟神态不对,多了几分戒心,打探后才知她们是烟柳巷跑出来的,生了做主子的心思,想爬床上位。
虽然她信任阿满,愿意把重生之事告诉阿满,可别人她再怎么样也是要保留几分警惕的。
“竟想用如此卑鄙龌龊的手段害我大哥!三妹妹,多谢你告诉我。”
顾书芮向来舒展的眉头此刻仅仅蹙起,素手捏的紧紧地,可见怒气之大。
顾晚枝替她斟茶降火,“我原是不想告诉你的,就怕你太过着急,不过如今你既也知道了,便同我一起出个主意如何?”
有了顾书芮帮忙,事情就更好办了。
很快就到了八月初一,顾府的家宴日。
方氏一早起来服侍顾道堂穿衣,眉眼弯弯,动作舒缓。
见她难得这般温柔小意地对待自己,顾道堂心里也舒坦了不少,柔声问:“家宴准备的如何了?”
“相公放心,都是备好的,除几样大菜外,我还特地为母亲准备了好克化的菜品,另外晖哥儿功课要紧,我便单独备下一桌席面,到时给他送去便是。”方氏替丈夫系好腰带,含笑回答。
顾道堂满意的点点头,夸赞道:“不错,你有心了,待我下了衙就开宴吧。”
他走后,方氏望着那背影出神许久,直到黄嬷嬷唤她:“夫人,老奴就说,伯爷的心终究是在您这儿的,您再多温柔些,伯爷定能多宿几日,指不定还能生个小世子出来呢!”
方氏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三十多岁的人此刻竟是一副少女含春的模样:“好了,嬷嬷别打趣我,今日的家宴关系重大,万不可出任何差错!”
这一月来大房接连出事,老太太和伯爷对她已经颇有微词了,若家宴再办不好……
“是,老奴知晓,这就去盯着各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