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书榆抿茶的手微愣,拿帕子轻按着嘴角,道:“三妹妹这么记仇?不如说说想怎么惩治她?”
“无非是打板子,发卖那一套,大姐姐先将人叫过来?”
顾老夫人没发话阻止,便是默许了顾晚枝的做法,顾书榆到底不敢忤逆,又派小丫鬟去她院里。
没多久,莺儿打帘子进来,跪着给各位主子请了安。
几日不见,她消瘦了许多,原还有些肉的脸颊也凹了下去,再不复先前貌美的模样。
“三妹妹,人带到了,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从轻处置。”
顾书榆一副无所谓的态度,但心里其实颇为紧张,毕竟泼水到顾晚枝身上这事是她吩咐莺儿做的,当时莺儿做的很是自然,她也很满意,若非她后来在荒院遭了暗算,这事必定成了。
顾晚枝淡然看着顾书榆,“大姐姐,我若要处置谁,那她也得是我的人才行,如今莺儿姑娘是你院里的,我可处置不了。”
闻言,顾书榆含笑看着对面的女子,“三妹妹这话是从我这要人了?莺儿这丫头在我院里好几年,可惜做事手脚不够麻利,这么久还是个三等丫鬟,三妹妹确定要将人要过去?”
莺儿办事利索又颇有些姿色,往后说不定能成她的得力下手。
这几年她给了莺儿家里不少银钱,就是为了将其牢牢把在手心里,近几日正思考着是否要将莺儿提到身边来用,可顾晚枝这是何意?
想从莺儿嘴里撬出上回泼水真相,还是发现了莺儿的本事,想将莺儿要去为她所用?
不行,莺儿待的久了,知道的事情多,她不可能放走。
越这么想着,顾书榆眼底的丝丝恨意越是随之生发,捏着瓷碗的手也愈发用力,瓷白的手指尖渐渐泛起红色。
“大姐姐不是说了任我处置吗?怎么这时候却不愿意放人了?不如这样,听听莺儿姑娘的意思。”
顾晚枝起身,顾书榆赶忙抢在前头弯下腰,对上莺儿惶恐的视线,“莺儿,你可愿到三姑娘院子里去?”
四目相对,莺儿却越过顾书榆的身影,瞬间读懂了她身后的顾晚枝的意思,膝行后退两步,磕头道:“大姑娘明鉴,奴婢只想待在您院子里,三姑娘您要怎么罚奴婢都可以,但奴婢真的只想跟着大姑娘!”
顾书榆又问:“你确定只想跟着我?三姑娘院里,可比我院里好多了,你不想去?”
分明只是语气普通的问句,却平白叫顾晚枝听出了一股子威胁的味道。
莺儿不断点头,“奴婢确定,大姑娘您为人善良,待下宽容,奴婢早就将您看作唯一的主子了。”
顾书榆直起身来,眼中显而易见的满意,“三妹妹,你也听到了。”
顾晚枝挑眉轻叹,“实在可惜,难得想找大姐姐要个人,竟还要不到,那处置什么的便也没意思了,大姐姐往后管教好她便是。”
“谢三姑娘宽恕!”莺儿立刻磕头谢道,然后便被顾书榆打发下去了。
一番插曲下来,众人只觉得莺儿对主子死心塌地,顾书榆对下人管教有方。
顾老夫人更是满意的点点头,到底没白教:“晚姐儿,好好跟着你大姐姐学学,你瞧她,将身边丫鬟收的规规矩矩的,半点背主的心思都不敢有。你也是快及笄的人了,管家之事得跟你大姐姐和大伯母学着些。”
她而又向陈氏道:“还有你老二媳妇,怎么不好好教教晚姐儿?罢了罢了,你自己也是个半吊子,伯府虽用不上你管家,但管家之事还是要多跟着你大嫂学学。”
陈氏莫名躺枪,也只敢乖乖的应是。
顾晚枝接过话头,“是呢祖母,孙女儿就是觉得自己太优柔寡断了些,想着学学大姐姐和大伯母的锋利手段,才有了今天这一出,等孙女儿什么时候能学会将丫鬟发卖到烟柳巷去,说不定就会掌家了。”
“什么?发卖到烟柳巷?”
顾老夫人猛然瞪大了眼,他们顾家处置下人从来不会将人发卖到烟柳巷去,那里肮脏不堪,顾家便是沾上一星半点,她也觉得失了礼数和名头。
顾晚枝点点头,“是啊,听下人们说,大伯母将先前寿宴上守着荒院门的那个小丫鬟发卖去烟柳巷了。”
方氏脸色一变,“母亲,儿媳不是……”
“多说什么,是找了哪个牙婆卖的?还不快去将人捞出来卖到京城外头去?”
方氏正要应是,顾晚枝又站起来安慰道:“祖母别气,孙女先前听说此事之后,就觉得有些不妥,不符合咱们顾府的清名,便着人给了牙婆银子,叫她将人发卖到其他地界儿去了。”
顾老夫人这才稍稍放下心,“那便好那便好,晚姐儿有心了。”
转而对着方氏斥道:“看你干的好事,竟还要晚姐儿一个小辈替你兜底!咱们府上的规矩你最是清楚,怎还领着头的犯!”
顾老夫人自己也清楚她有些失态,几句话之前还在说让顾晚枝跟着方氏和顾书榆学着些,没想到瞬间就被自己打了脸,不过她很快就找到了理由——是方氏不守顾府的规矩!
“是榆……”
“是与牙婆传话出了差错,母亲本意也不是如此的,还望祖母谅解。”顾书榆瞬间打断方氏的话,将方氏险些脱口而出的“榆姐儿”给压了下去。
顾老夫人没说信也没说不信,不过倒是停了骂。
自延寿堂出来,顾书榆面色沉沉跟在方氏身后,等到了母女俩院子的分岔口,顾书榆冷冷问道:“母亲方才是想供出我来,好让祖母别骂你,换做骂我吗?”
方氏语塞,“榆姐儿,我……”
“母亲,我自幼就知道您更偏疼妹妹,没想到今日您缺想出卖我,主意是我出的不假,可事情不是母亲自己办的么?”
“榆姐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方氏感觉自己越发看不懂这个女儿了。
顾书榆没再答话,转身就走。
*
离开延寿堂,顾晚枝并没急着回摇芳苑,而是送陈氏回了院子后,脚步一拐出了后院月洞门。
阿满随着她出门:“姑娘,马车都备好了,寒山在角门等着呢。”
“嗯。”
出了顾府所在的太平街,马车晃悠悠朝东走了半晌,猛然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