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顾晚枝一起身便觉得身子乏的厉害,到底是太过柔弱了。
不过再累,今日要做的事也得去做了。
好在出门不需要向祖母请示,她向陈氏请过安后,便以采买首饰为由上街去了。
马车停在一处巷口,顾晚枝携着阿满,下车向里步行。
阿满看了看四周,问道:“姑娘,您来这里做什么?”
“找个人。”
可这里,是武馆一条街啊,姑娘来这里能找谁?
顾晚枝但笑不语。
前世临死前听靳远书说首辅大人为父亲求了情,虽不知为何,但她十分感动。
那位首辅大人出身不高却才学出众,行事手段狠厉果决,又冷血无情从不受任何人贿赂拉拢,唯独听命于皇帝。
在成为首辅之前,他以游历为名替皇帝办事,三年间游遍大周,暗中收集了不少贪官污吏结党营私贪墨银钱的证据,一回京便被任命为正三品的刑部侍郎,手起刀落收拾了半个朝堂,引起了长达半年之久的腥风血雨。
而后他便成为了皇帝手中一把孤胆利刃,一路直上青云,风光无量,可谓手眼通天。
她对宋首辅的事这么清楚,都是因为靳远书常常要抱怨他那身为首辅的宋家远房表叔忘恩负义,他母亲帮过宋家,宋首辅却连帮他一把提拔一下都不肯。
还讲了许多宋首辅尚未被重新启用前的落魄之事,久而久之她也就记下了。
算算时间,首辅大人正是三年前那位出京暗访的探花,到现在,正好归京……
如果她记得没错,刚刚回京的宋首辅应该会在这条街上的孟家武馆里兼任账房先生。
未来首辅竟然做着账房,实在屈才,也实在离谱。
她来此处,一为了学武,二便是要想办法找到宋首辅。
按照前世情形,新帝上位后,宋首辅仍在朝中,可见他还能屹立不倒,她要趁着宋首辅还没入朝为官时,搭上未来首辅,届时再保她顾家几十年荣华不成问题。
再者,宋首辅可是靳远书的表叔,虽是个远房亲戚,总也比旁人更亲近。
她若现在便同他走得近些,最好比靳远书关系更近,等往后靳远书再想求到他面前的时候,自己是不是就能说上几句话,叫宋首辅不要帮他呢?
她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好。
“姑娘,到了。”
思索间,主仆二人已经到了门前,上书四个大字,孟家武馆。
阿满犹豫,“姑娘,咱们真要进武馆么?”
她怎么觉得自家姑娘这两日跟变了个人儿似的,不单口齿伶俐了,亲近夫人了,胆子也大了不少。
“阿满姐姐就听我的吧!不止我,你也要学的!”她可是以学武的名义把阿满骗过来的,当然,也是真的想习武健身就是了。
阿满叩响了门,很快便有个身着短打武服的小厮过来打开。
瞧见二人,小厮疑惑道:“今日武馆恰巧闭门休息,二位怎得挑这时候来了?”
休息?
顾晚枝心道倒霉。
阿满问道:“敢问小哥,武馆什么时候再开呢?”
长松挠挠头,眼前这贵气的小娘子他总觉得面熟,一时间有些不敢拒绝。
“长松,是谁?”
一道浑厚声音传来,顾晚枝闻声望去,就见照壁后走出来一个高大的身影。
男子容貌端方,浓眉大眼,皮肤呈小麦色,臂膀与胸膛皆是鼓鼓的,看着孔武有力。
他看了两眼,仔细辨认着:“顾三姑娘?”
这人竟认识自己?
顾晚枝不由得问出声。
男子微仰着头,“在下孟延武,家父与你父亲曾在军中是战友。两年前,你来过武馆一次。”
不过看样子,显然这位贵女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他这样一说,顾晚枝就回忆起另一件事来。
两年前从金陵来探亲的陈家表哥也是同自己一般身娇体弱,白净清瘦的。正巧父亲当时在家,便找了个曾经的军中好友所开的武馆,让表哥去跟着练练强健体魄。
待了三个月,最后表哥走的时候确实是黑壮了不少。
只可惜自上次一别,到她前世死去,表哥也再未来过京城,也不知他后来如何。
两年前她确实被父亲带来观摩过武馆,只不过那时候的自己还觉得武夫愚笨粗陋,只看了一眼便离开了,不记得名字更不记得人,原来表哥来的正好是这座武馆,想不到这位居然还记得自己。
只是,她那时候的表情,想必十分轻蔑不屑,也难怪孟延武一认出她就脸色不大好。
“原来是孟大哥。”顾晚枝矮身行礼,表露歉意,“先前是顾三年纪尚小不懂事,对学武之人偏见颇多,怠慢了孟大哥,是我的不是。”
“可别,你这就折煞我了!”孟延武不大习惯,大手慌乱的挥舞着:“算了算了,同你一个小姑娘也没什么好计较的。说吧,你今日来是?”
顾晚枝眼眸一转:“能不能进去说?”
*
孟家武馆花厅里。
听完了顾晚枝的来意,孟延武摸着下巴思索,“我孟家武艺家传,代代相接,武馆里别的没有,武师傅多得是,倒是能教得你一招半式。”
顾晚枝含笑不语,方才进来的路上她打量了一路,武馆僻静,除了孟延武主仆外便再没别人了。
难道宋闻峥今日不在?或者,在后院?
一抬眼,却见孟延武正用打量的眼神看着自己。
这引得阿满警惕起来,立即绷着眼睛站到了顾晚枝前头挡住她。
孟延武一愣,眉头皱起来,“你这小丫头什么眼神,莫不是以为我是什么恶人?”
阿满不甘示弱:“那你为何这样看着我们姑娘?”
孟延武“嘁”了一声,“习武的女子也有不少,可我这从未有过侯爵府上的姑娘来学武,你看看你家三姑娘的身板,瘦弱不堪,要练习也只能从最最最基础的招式开始,多的恐怕受不住,到时候若是受伤、昏倒,岂不是砸了我的招牌?”
顾晚枝倒是还未想过这个问题,拉了拉阿满的袖子,示意她放松。
“不如这样,我今日先试试,试过之后孟大哥再为我做计划如何?”
“也行。”孟延武点头,“不过三姑娘今日穿的这类长袍大袖,可是练不成的,若想试试还请移步后院去换身轻便的女子劲装,走廊尽头右手那间便是更衣室。”
武馆也有不少女弟子,因而是常备着崭新女装的。
顾晚枝颔首,转身向后院走去,将阿满留在这里。
“姑娘!”阿满不赞同,从前的姑娘可不是这样的。
可顾晚枝态度坚决,毕竟她是带着目的来的,很快就独自出了花厅,往后院走廊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