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中待了一整日,临近傍晚时,前去吊唁的宋闻峥也回来了,一家人和和乐乐吃了饭,夫妻俩才往宋家去。
夜里擦洗好上了床,宋闻峥才同讲了讲今日吊唁时的事。
头一件便是圣上当初在江南就传信回来,派人彻查当初高家被害一案,昨日一到京中就已得到翻案结果,明日一早便要在朝上给高家正名。
第二件事便是圣上对于陈首辅突然逝世一事十分不满,下令京兆尹协同刑部一起查明此事,务必给陈家一个交代。
顾晚枝绞干头发躺上床,道:“那你岂不是又有得忙?”
“嗯,还剩两日的小假,怕是要推到后面去了。”宋闻峥拉住她手,眼神中充满愧疚之色,“待我查明真相,再告假回来陪你。”
顾晚枝抚了抚他额心,若是平时,骤然被夺了假期,她肯定不高兴,可她知道宋闻峥对陈首辅有敬仰之心,又是极听圣命的,想比今日一得命令,便就一心想着该如何查案了。
“我哪里就这么离不得你了?你有要事尽管去办,我也有我的事呢。”
宋闻峥定定地看着她的眼,忽然俯身过来亲她,好一会儿才离开,微喘着气贴着她额头道,“盈盈真好。”
说罢,盯着她水润的唇瓣,又咬了上去。
正当浓情,顾晚枝忽然感觉脚心一阵痒,急忙推开他。
原是红豆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上了床,坐在她脚边盯着两人看了也不知道多久,满眼都是探究。
这会儿被发现了就跳到前面来,拱着她的胳膊要她掀开被子钻进去。
顾晚枝忍不住一羞,两手推着身上的人:“你快过去,都被红豆看到了。”
宋闻峥失笑,“它又不懂。”
不过,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他坐起来抓住红豆,仔仔细细地看了看。
“怎么了?”顾晚枝整理着散开扣的寝衣,见他脸色微变,难免担忧。
宋闻峥顿了顿,一边摇头一边伸手按着她睡下,替她掖好被子。
随后自己在床外侧躺下去,还不顾红豆的挣扎,抓着它抱紧在怀里,“怪想它的,今日让它跟我睡吧。”
顾晚枝正愁自己夜里不方便呢,自然答应,也没多想。
等第二日一早,宋闻峥早早起身,拎着红豆就离开卧房,把东玉叫来吩咐一番,让他抱着猫在外头等,而后自己才出了门。
顾晚枝在宋家的起居向来是十分随意的,李氏对她毫无婆婆架子,又心疼她赶路辛苦,一觉睡到辰时末才起。
用早膳时,东玉拎着笼子里的红豆站在门口回话。
“大人说,公猫必阉杀其雄气,才可使其脾性化刚为柔,还能养得肥善,是故让小的问问夫人,可要寻个骟匠给红豆阉了?”
顾晚枝有些纳闷儿,一是这红豆原来是只小公猫,二是红豆对着她向来乖顺,哪里有什么雄气了?
再一看,东玉拎着笼子的手上,有两道划痕,显然是猫抓的。
难不成昨夜宋闻峥也被抓伤了?
这她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虽然猫是他送的,但主子早就变成了她。
也是,宋闻峥做事向来有理有据的,不会随便提这个要求。
“行,你今日先去请人问问,待我回来后再说。”
顾晚枝看着笼子里叫着想跑出来的红豆摇摇头,傻孩子,就要成公公了。
先吩咐寒山送了封信出去,用过早膳又陪李氏说了会儿话,她这才换了装束出门去,一路直往文忠伯府而去。
*
自顾老夫人过世后,文忠伯府就显得一日不如一日了。
大夫人被休弃扔到了庄子上,竹姨娘算计四姑娘被当场杖毙,其余人皆是守孝闭门不出。
伯爷顾道堂似乎十分颓废,大小事一概不管,府里中馈全由高姨娘掌管着,大少爷顾行晖在院中闷头苦读,四姑娘……四姑娘倒是没什么消息。
还在路上,顾晚枝就按着之前齐若婵信里所写,理了理如今伯府的情,可谓是一潭死水,好在死水微澜,尚无大事发生。
而今日,伯府势必要热闹上一场了。
没有事先递帖子,她直接上了门,门房瞧见是三姑娘回来了,又惊又喜。若说先前府中下人还敢以大房二房来区别对待,如今二房分了出去,大房又成这副模样,况且三姑娘身份水涨船高,亲自惩办竹姨娘那次,更是让阖府的下人都受了不小震慑。
因而连通报都不必,哪府上还在孝期,也是赶忙开了侧门迎她进去。
一路进去,下人们竟全都像供着当家主子般,对她毕恭毕敬。
等高姨娘和顾书芮得了消息赶来前厅时,就见她十分自然地坐着饮茶。
顾书芮难得失笑:“贵客来了,倒是我有失远迎。”
“不过几月未见,二姐姐又学会取笑我了。”
顾晚枝一边打趣着一边起身,与高姨娘行个半礼,略略打量一番。
前世今生她与高姨娘都不算熟悉,不太清楚其真性如何,印象中高姨娘的模样很美,身子却不大好,总有一股羸弱姿态,平添三分美感。
她能认出高飞尘来,属实是全凭这张脸。
今日再一看,果然十分相似。
高姨娘含笑道:“侍郎夫人为何如此看我莫不是有事相告?”
顾晚枝收回目光,感觉高姨娘的病态少了几分,瞧着像是身子渐渐好起来了。
她点点头:“是有一件事,咱们进去说。”
三人一边往里头走去,顾晚枝问起其他人。
“兄长近来读书用功,我与姨娘不敢打搅,也只能多送些吃食给他补身子,至于四妹妹……”
顾书芮迟疑一瞬,眉眼间隐见担忧,“自那次你将她接去宋家小住后,她回来倒是高兴了几日,可很快又消沉下去了。平日见面还是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可眼里的光彩却是一分也不再,还在自己院里供了尊佛像。再这样下去,恐怕咱家真要出个师太了。”
顾晚枝听的也是眉头微蹙,看来这没消息也不见得就是好事。
打定主意等今日事了,她再去看看顾书柳,这才说起话来。
顾晚枝讲着南下见闻,自然地抛出自己“听说的”一桩故事,说是有位金陵府丞在任上被抄家,时隔多年经由隆昌帝查探,终于还了府丞清白,可惜早已家破人亡尸骨无存。
她一边讲着,一边打量着高姨娘神色,见她仿佛也是听故事一般,眼底只有同情和激愤,却没有伤痛。
顾晚枝有些疑惑,她本是想慢慢说好让高姨娘能承受的住,可看这样子,难不成弄错了?可不应该啊。
“说来也巧,这位含冤多年的府丞大人,也是姓高。”
说到这里,高姨娘却是愣了一瞬,垂下眸子嘴里念叨着:“姓高的府丞……高……”
顾晚枝忙使了个颜色给阿满,后者会意往外走去。
顾书芮也发现了自己姨娘的不对劲,忍不住唤道:“姨娘?您怎么了?”
高姨娘思索了一阵儿,再抬起头时眼眶竟是有些泛红:“芮姐儿,我……我好像忘了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