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早早就看到人了,但整个队伍有几十条船,前后足足有几里长,圣驾先行,其他船只垫后,还得一个个细细排查危险,确认行李和人员无误才能放进码头。
顾晚枝在船上从期待等到疲倦,眼见着靠近了阿桃她们,又路过,又远离,再从另一头绕回来,足足花了一个时辰,她们这艘船才停泊下来。
“大人!夫人!”阿桃老远就喊着跑过来,奋力招着手臂招呼,惹得附近不少人都侧目观看。
顾晚枝脚落到地上还有些虚浮无力,险些摔倒,身后一只大手伸来,稳稳拖住她的细腰。
“慢些。”宋闻峥扶稳她,见她还想跟着阿桃一起蹦跳起来,忍不住一手拉住她胳膊,弯腰无奈地轻声道:“肚子不痛了?”
闻言,顾晚枝脚步慢了下来,谁能想到她这癸水时间实在不准,竟是在这几天来了。刚刚这一会儿不痛,她都快忽视了。
心虚地抬眸看他一眼,点点头,“疼的。”
“那就慢慢走。”
说话间阿桃已经冲到了他们身边,看见她就一脸喜色,笑得跟朵花一样,认认真真地福身行了个礼,对着宋闻峥就有点怵,总觉得下江南一趟,大人好像又严肃了几分。
几月不见,顾晚枝都觉得阿桃长高长大了不少,拉她起来边走边问:“老夫人近来如何?家中情况如何……”
其实家里的信件上都说了,但她还是不大放心。
身后,东玉和阿满冬至一起,带着其他下人把行李搬下船送上马车,装了满满一车,这才出发。
一路上阿桃叽叽喳喳地讲了不少话,直到马车停在宋家大门口才停下来,一脚跳下车打起帘子。
宋闻峥翻身下马,把顾晚枝接下来携着手往家里走去。
老夫人李氏早早地就等在了门口,瞧见他们就是满脸欣慰,“可算是回来了!”
“母亲。”
夫妻俩见过礼,李氏立刻拉着顾晚枝的手上上下下问过。
“一路上可有不舒服的?受了这么久颠簸累了吧?今日有些冷,厨房熬了些姜汤,你们先回去稍歇一歇,喝碗姜汤驱驱寒,洗洗风尘,晚些再用饭……”
李氏对着儿媳问上问下,儿子被扔在一旁都没管过。宋闻峥稍稍落后一些,看着她们婆媳俩携手进去,跟东玉吩咐了一声,便又上马出府去了。
没走两步,一只三花猫颠着小碎步从花园里跑了过来,喵喵叫着绕在顾晚枝脚边绊住她的腿,新做的裙边都沾了不少猫毛。
“红豆!”
顾晚枝惊喜地一把捞起它,宋闻峥刚把它送给她的时候,它瘦瘦小小的,在顾家养了一月也不过稍长些肉,没想到这才两三个月,小家伙就长得这么快了,身形抽长了不少,肉也长起来了,拎在手里都很有分量。
李氏笑着道,“你们一走,小红豆就整日的在院子里疯跑,倒是壮硕了些。我将它的窝搬到我房里来,它每日还要回你们院里去瞧瞧呢。”
“这些日子麻烦母亲了。”顾晚枝抱着红豆,听它喵喵喵的,仿佛一身疲倦都消失了。
越往里走,路过花园时,就见宋闻峥先前说的那一片紫藤花,已经生发出满满的枝叶,顺着搭好的花架攀爬而上,将整个花架缠绕地密密麻麻,绿意遍布,想来再有半月左右,就该开满花了。
她忍不住回头一望,宋闻峥已经不见了。
东玉凑上来解释一番,说是他还需去宫中拜过圣上,才能得闲。
顾晚枝点点头,抱着红豆回了院子,看着她们分发给宋家众人的礼物。
等喝过姜汤,带回来的行李也差不多归整好后,她把阿满和冬至叫过来。
“盘一下我手里的铺子庄子,各类生意,重新列个单子出来,再去通知各个铺子的掌柜,三日后来府里与我对账本。”
冬至给她解着头发,闻言不解道:“姑娘怎么这么急?您才回来又来着葵水,该是多歇歇啊。”
“不,歇不得了,往后都得忙起来。”
顾晚枝闭了闭眸子,心里盘算着。
这次南下,她亲眼跟着宋闻峥见了书院的学子,理解了他的大义,这些日子又看着他被圣上安排忙前忙后,虽是圣上表达对他的信任,但辛苦却是真的。
今日才回京,他又马不停蹄地去忙,她才发觉自己是被他护得太好,险些忘了自己还有仇要报,有事要办。
她不能如此。
铺子得好好经营起来,有银钱才能支持宋闻峥办书院,养学子,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她出一份力也是应当的,更何况夫妻一体。
文忠伯府那边,她也得回去一趟,毕竟高飞尘高公子是她联络上,发现了他身份的。如今高家翻案,想来高公子很快就会恢复身份,与高姨娘认亲,到时候伯府几人的身份怕是还要变化。
不过首要的是,明日她得回顾家去,见见父亲母亲,母亲都快生了……
*
翌日一早,顾晚枝起身就去查看礼品准备的如何。
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们给父亲母亲带的东西,都已经在昨天直接送过去了,今日这些是她自己带的。
宋闻峥昨日倒是回来的也早,去宫中拜会过一圈后便无事了,并且还得了三日的假期。不过因为陈老首辅的逝世事关重大,虽已过了三七,但家中灵堂仍在,他还得去吊唁。
因而送顾晚枝到了顾家后,与顾道庭夫妻俩见过面问过好,表达一番歉意后,又马不停蹄赶去陈家了。
“这一趟回来,姑爷倒是稳重了不少。”
顾道庭摸了两把胡子,点头感叹。
陈氏挺着大肚子,被女儿挽着胳膊往里走,顺便白了一眼,“姑爷本就稳重,还需你多言?”
“哎呀哎呀,我就是说说嘛。”
顾晚枝瞧着父母这样都有些想笑,想来是母亲孕期敏感,父亲处处谦让着,这样也好。
一家三口用过饭,顾晚枝也不敢讲一路上的凶险,便挑着有趣的事讲,金陵的美景没事,陈家亲人们的热情善待,还有一路的见闻,将陈氏逗的直笑。
待用过饭,又陪着陈氏去内室睡下,她这才出来。
顾道庭等在外间,唤女儿与自己去园子里走走。
“乖囡囡,跟爹爹说,是不是出了许多事?”
顾道庭也是怕陈氏听了担心,特地等到这时候问。他虽是丁忧在家,但到底多年浸淫在朝,大事动向他还是能掌握的,从陈宗亮的案子,到如今三殿下被滞后回京,显然是南巡路上有事发生。
顾晚枝知道瞒不过父亲,一五一十地讲了一番。
“这一趟,你与小宋属实受累了,他倒是个有章法有能力之人,”顾道庭听完叹口气,“可惜为父如今尚不得出府为你们撑腰。”
顾晚枝摇头,“父亲,您陪着母亲安稳在府中便是了,外头的事有我们呢,您相信女儿就好。”
顾道庭皱眉沉吟许久,从女儿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坚定。他赋闲在家,比之前沉稳了些,女儿出门一趟,瞧着也是长大了不少。
“爹爹信你,有什么想做的,只管大胆去做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