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陈老夫人和两位舅母总是致力于将她打扮成金陵女儿家的模样,成套的衣衫头面和绢花送来给她。
她年纪小又显稚嫩,本就是未经人事的少女,装扮成金陵女子模样也毫不违和,反而更显娇艳。
起先是有些苦恼的,毕竟自己是已婚身份,打扮成未婚女孩模样是不是不好。
大舅母梁氏很不在意的摆摆手,“你还小呢,就该趁着年轻鲜亮多打扮,非要遵循守旧做什么?金陵风气开化,又无人识得你身份,不会被苛责的。”
二舅母吴氏也劝道,“你比韩姑娘年纪还小呢,你看她这样打扮多好看……”
说着就去拉着韩嘉宜上看下看的夸。
顾晚枝无奈,就任由她们这样装扮自己了,且今日这样装扮,倒是更合她意。
自昨夜遇到了岑玉青后,她就打定主意要从他这里下手,便吩咐冬至出门一趟,只说自己想要夜市上的小玩意儿,打发了两个护卫送冬至出门。
自己则是带着阿满去了另一处。
为防止出事,韩嘉宜被她打发留在家中,她看二舅母对韩嘉宜有几分喜爱,便请二舅母将她带在身边。
午后,她换了身简约清冷的装束,乘马车到了秦淮河边一处酒楼。
她今早差人打听过了,岑玉青此人这两年才名渐盛,每月二十都会在秦淮河边自家的酒楼上办场诗会,广邀城中有意愿的才子前去赴会,以诗会友,很是为岑家拉拢了一波人才。
这诗会她是非去不可,离诗会还有两日,岑玉青定是在酒楼里准备着。
顾晚枝悠然带着阿满进了酒楼。
看着两个戴了面纱的姑娘,小二还有些疑惑,以当今的风气早就不用戴面纱遮脸了,怎么这还来了两个食古不化的?
不过他还是上前招呼:“姑娘坐楼下?大堂里的位子随您挑选!”
阿满早得了吩咐,挡在前头道:“小哥也该有些眼力,我们姑娘这样的贵人,怎么能坐大堂?二楼的雅间儿都满了?还是说,不能让我们姑娘上去?”
小二唉了声,伸手拍拍自己的嘴,“小的说错话了,贵人别介意。”
阿满声音不小,一下子大堂里不少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来。
顾晚枝微微抬头看了看楼上,楼梯口处有一片白色衣角飘过,便示意阿满继续。
“所以,这二楼是个什么情况,今日这雅间?”
小二眼睛一转道:“贵人是外地来的吧?您有所不知,我们这二楼不是隔间,而是东家专门建造的大通间,平时是有隔开的小雅间儿,但两日后就是少东家办诗会的日子了,每到这时候二楼都得停上三日,为诗会重新装扮一番呢,所以今日二楼还真开放不了。”
阿满退回来,询问意见:“姑娘,您看怎么办?”
顾晚枝故作思考一番,“金陵竟有如此诗会之风,倒是颇具雅韵,不知贵店东家是?”
小二很是自豪:“我们东家可是大名鼎鼎的岑家啊!金陵盐商,巨富一方的岑家!”
顾晚枝点点头,“原是如此,那这位少东家……”
话音未落,楼上便下来一人打断她的话,身形翩然,语气轻快:“原来是姑娘你啊!方才听到你熟悉的声音,还以为听错了。”
岑玉青心想着,自己还没开始动作呢,就主动送上门来了,岂不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走到近前,他朝她拱了拱手。
顾晚枝露出的眼睛里充满惊讶,“岑公子?原来你就是岑家的少东家?”
“正是在下,”岑玉青温润一笑,“姑娘是要用饭?我请姑娘上二楼吧。”
顾晚枝略显犹豫,“方才小二说,楼上是你办诗会用的地方,正在装扮呢,我就不去了。”
“无妨,你我有缘,参观一眼又无妨。”
“那……多谢岑公子了。”
顾晚枝拢了拢面纱,确保再没人看到自己的脸,才提裙跟了上去。
二楼的装修果然比一楼大堂雅致不少,形状各异的秀石、轻软透亮的薄纱,甚至还用竹子引了一段活水,以作曲水流觞之宴。
岑玉青在前面介绍着,语气中不乏自豪感。
当他看过来时,顾晚枝适时地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四处打量,好奇不已。
绕了一圈,来到临河的窗边时,顾晚枝语气真诚地夸赞道:“岑公子这诗会,果真是高雅至极。”
岑玉青低低一笑,忍不住勾起唇角,“不过是为文人们相会行个方便,谈不上雅,姑娘过誉了。”
顾晚枝摇头,“说实话,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装扮呢,可想而知,等才子们聚于一处,吟诗作赋,该是何等的悠然怡乐,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我一介女子,也没什么才名,今生是没机会得见了。”
岑玉青方才被她夸的有些飘飘然,此刻听她这么一说,心里顿时便想着,或许昨夜那一首诗还不够,若在诗会上给她炫耀一番自己的才气,是不是更容易拿捏她?
当下便道:“既如此,两日后的诗会,在下诚邀姑娘前来参加,如何?”
顾晚枝凝眉犹豫,与他推拒两番,最后一副惊喜的模样应下了。
*
回来的路上,顾晚枝就赶紧摘下了面纱,让阿满拿去烧了。
岑玉青身上虽也是熏出来的松竹香,离着两人远就能闻到,可她闻着就觉得不如宋闻峥的味道舒服。
她今日戴了面纱,又故作金陵少女打扮,旁人定是认不出她的。
顺利得到岑玉青诗会的邀请后,就看冬至那边情况如何了。
冬至是午后出去的,傍晚就回来了。
一回来就忙不迭地来报告:“……奴婢去了一看,那摊主果然还在原位置,奴婢就按您的吩咐拿了银子去找他,请他带话给他的邻居公子,再要两副扇子和题词。摊主很高兴的应下了,毕竟才开春,哪有那么多人买扇子,咱们给的银子又多,他说过几日就能送来。”
冬至头回被安排出门办单独的差事,很是兴奋,说到一半缓了口气又道:“奴婢就说姑娘马上要离开金陵了,还请公子将图扇和诗词赶制出来,摊主就收了一半银子,说回去问问邻居公子再说,奴婢便让他送信到门房来。”
顾晚枝颔首,静静等着。
次日一早,门房那里就有了信,冬至去听完是垮着脸回来的。
“姑娘,那摊主留的话说,邻居公子近两日要忙碌,不能继续作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