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一身浅白金边锦袍,绣着祥云纹,身形高瘦挺峻,玉冠束发。
话音才落,顾晚枝就眼看着那男子就上前与摊主说起话来,还真对了下句出来。
她既不认识人家也不知道什么姓名,说了两声不必,也没能阻止成功。
摊主一听他对的诗句,立刻眼睛亮起来,诧异又惊喜的喊着:“对对对,我那邻居说的就是这句,公子与他还真是心有灵犀!这扇子是公子您的了!”
说着就把墨荷图扇子拿下来,恭恭敬敬地递了过去。
男子拿了扇子,掏出一大锭银子给摊主:“外头风大,早些收摊回家吧。”
此言一出,周围围观的百姓和摊贩们都纷纷鼓起掌来称赞。
“岑公子真是好人啊!”
“又有钱又有善心,还是个才子,金陵城再没人比得过了。”
摊主惊喜的接过银子,连连谢着,动作敏捷地收摊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顾晚枝都没反应过来,面前就被递来了那把墨荷图扇子。
“公子好意我心领了,无功不受禄,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她又不认识什么岑公子,陌生人的示好属实让人惶恐,她屈膝谢过,便要走了。
岑公子绕到她前面,拱手拦下她。
阿满和冬至迅速地齐齐挡在她面前,就连护卫们也暗中留意着情况,往她身边靠拢来,以防有事。
岑公子见状无奈一笑,“姑娘放心,我并非轻浮浪子,方才是看到姑娘属意此扇,不忍见姑娘失意才出手的,本就是我为姑娘所取,姑娘就留下吧?”
顾晚枝抬眼打量了下,明亮如昼的夜色中,看得出他容貌端庄,精致秀雅,带着金陵男子的文气,确实不像轻浮之人,可……
再次谢过之后,她还是婉拒了。
两边各持己见僵持不下,护卫们未得主子命令,也不敢贸然上前伤人。
“这是怎么了?”
直到韩嘉宜的声音响起,打破僵局。
她提着裙角跑过来,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疑惑问道:“你买扇子没给钱?”
“……”,顾晚枝有一瞬间的失语,抿唇掩过笑意后才摇摇头,“不是,扇子是这位公子买的,我正要走呢。”
陈屹声也跟了过来,见状微微一蹙眉,先同那男子打了个招呼。
“岑公子。”
岑玉青回以一礼,“陈大公子。”
原来表哥认识,那就让表哥去打发好了……顾晚枝暗暗想着,拉过陈屹声低声说了几句。
“好,表妹先去逛一逛吧,”陈屹声应下,又吩咐护卫保护好两位姑娘,动了动身子,刚好挡住岑玉青的视线,才与他交谈起来。
韩嘉宜显然是玩高兴了,拉着她的手就要往人多处去。
但不可避免的,顾晚枝还是感受到身后那股子灼热的视线。
她倒没感觉自己是什么天仙人物,走到哪里都有人追捧,可今日这也太蹊跷了。
不愿多想,先去和韩嘉宜游玩一圈再说。
等到夜里回了陈家,陈屹声才与她说了那人是谁。
“岑家是近年来金陵兴起的另一个大商户,岑老爷搭了江浙总督的路子,揽下盐运,起家后继而扩张到其他行业,与咱们陈家自然是有许多地方要竞争的。虽没到不容水火的地步,但争抢个码头、商铺一类的事,还是时有发生。”
顾晚枝听到陈宗亮的名头,一瞬间就警觉起来。
食盐官营,其中暴利可是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看来,陈宗亮收的不仅是下属的贿赂,还有岑老爷的,再深挖,兴许有更多。
她知道宋闻峥一直为了陈宗亮的事在忧心,之前身在京城鞭长莫及,如今到了江南定要查上好一番。
如果能从岑家入手,兴许会好办很多。
“陈家因此受了不少影响吧?”
陈屹声略略叹口气,“确实,岑家不仅行商,两年前还推了这位岑玉青岑公子出来,他是岑老爷的独子,家财丰厚又有才名,还时不时行善事,岑家的生意因此也很受追捧。”
“祖父吩咐过,生意上的事不要让你跟着忧心。”他话锋一转,“不过,你既然来问我,便是看出什么了,我知晓你聪明,瞒是瞒不过的,索性告诉你,你即便知道也不必管就是了,以陈家的底蕴还不至于被他们打垮。可别让祖父知道了,否则他得打我。”
顾晚枝展颜一笑,“表哥放心,我会瞒好的。”
等回了院子她便开始思考,若是能有什么办法一石二鸟,既揭发了陈宗亮的罪行,又帮了陈家,那最好不过。
她该从哪里入手呢……
扇子?
顾晚枝忽然想到,那摊主说,岑玉青对的诗句竟是一分不差的原句,可以摊主的身份地位,不可能与他是邻居。
要么是岑玉青本人确实才华出众,要么那墨荷图扇的出处有些问题。
不知为何,她更偏向于后者。
*
岑家。
“这扇子是你所作?”
岑玉青坐在书案后,拿着墨荷图扇子仔细端详一番。
下面站了个书生打扮的男子,面色平静地答:“是,不过现在是公子的了。”
岑玉青看了一番,就扔回他手里,“没能讨得美人欢心,这扇子于我也无用,你拿回去吧。”
男子不依,“这是公子花钱买的,我怎么能收回?”
岑玉青便起身拍拍他的肩,“飞尘,你就是这点不好,太清高,你一人养着老母多辛苦,我将扇子还你,你再拿去让那卖扇子的邻居卖一次,多卖些钱不好吗?我又不缺你这份钱,别说了,拿回去吧。”
高飞尘还是不肯,坚决拒绝之后,道谢离去。
他走后,岑玉青的长随进门来,语气略带不满:“公子为他考虑这么多,他竟还不领情?一个破书生,能给公子当代笔都是天大的福分了,还挑三拣四。”
“话不能这么说,读书人的清高哪是这么容易消除的?你说话小心些,别让他听到了,我要用他的地方还多着呢。”
岑玉青把那扇子扔给长随,“拿去哄你的小情儿吧。”
长随忙不迭地接住,又问道:“公子可要将今夜之事告诉老爷?”
岑玉青抚着下巴,思索一番,“不,为什么要告诉爹?”
“可那陈公子说了,这位是京城来的表姑娘,夫家尊贵,咱们要不要提醒老爷低调些?”
岑玉青摆摆手,“有陈大人作保,怕什么?等圣上南巡过后,陈大人声望更盛,再是京城尊贵人家,到了江南这地界儿也得盘着。至于那表姑娘,我自有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