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宋闻峥领着东玉掐时间到了宴会处。
园中景色雅致自不必说,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山水相映,他跟着领路的丫鬟七拐八拐才到宴会厅。
“宋大人来了!”无锡知府个矮脸圆,瞧着是个好相与的,听了下人的禀报就等在门口处,迎他进去。
宋闻峥行了个礼,顺势入座。
除了萧临和定国公外,赴宴宾客都已到达,几乎所有南下官员都来了,显得十分公平公正,没有任何作祟的意思。
官员们分坐两列,身后轻纱垂下,纱帘后有丝竹管弦乐声传出,瞧着没有任何不妥。
粗略观察一番四周后,他垂眸端起面前的茶盏浅饮一口,便再无动作。
一旁的知府也暗暗地观察着他。
也不知三殿下非要暗示他主动办这个宴会是做什么,还以为这位宋大人不来了呢。好不容易将人凑齐,待三殿下入宴,他好好地伺候着将宴会办好,应当无事了。
他忍不住擦了擦鼻尖的汗,若今日出了事,恐怕他头颅不保。
心里才这么想完,就有个下人疾步过来禀报:“三殿下马上到门口了。”
于是他又立刻邀了众人一起,在门口迎接萧临。
宋闻峥站的不靠前,甚至略微往后退了一步。
萧临下车时,他微垂着眸拱手行礼,却听见环佩叮当之声,堪堪抬眼一看,便蹙起了眉。
他记人的功夫极强,跟在萧临身边的蒙面女子,一看便知是苏缈。
一路上她未曾露面,他还以为她被萧临留在京中。
如今看来,好似她在萧临身边很得脸。
他不愿探究苏缈这样行事的原因,又后退半步,头垂得更低。
可苏缈只是随行在萧临身边,悠然地走进了宴会厅。
他们出去迎接的这一会儿,已有丫鬟们端了酒壶酒杯上来,一个个的斟满。
宋闻峥随着众人一道进去,走在后头。
“哐当——”
突然前面传来一声瓷器破碎的声音,以及女子惊呼之声。
“殿下……都怪妾方才扬了胳膊,您罚我吧。”
宋闻峥大步上前,就看到自己的位置前头,一个破碎的酒杯落在地上,而苏缈正委委屈屈地挽着萧临的胳膊撒娇认错。
原是苏缈经过他桌前时,臂上的披帛竟钩住了他的酒杯,将其带翻在地。
伏七立刻命丫鬟上前捡起碎片,朝苏缈看了眼。
萧临反而拍拍苏缈的小手:“你有何错,碰巧罢了。刘知府,这是哪位大人的位置?”
刘知府急忙上前,“回殿下,这是刑部宋大人的。”
萧临眼神微顿,“伏七,还不快盯着给宋大人换一副新的来?”
“怎能劳烦殿下的人?”刘知府惶恐道,“下官叫人换便是。”
萧临笑起来,“我的人打翻了东西,我自然也要出点力,不过是催着下人动作快点,不碍事。”
随后使个眼神,伏七即刻抱拳而去。
萧临又回身道:“宋大人不介意吧?”
宋闻峥方才正若有所思,听到这话上前一步,面色无波无澜道:“下官不敢,劳烦殿下了。”
萧临微微一笑,领着苏缈坐上主位,特地在身旁给她加了个位子,倒是显得十分恩宠。
没一会儿伏七就领着丫鬟将新酒杯送到席桌上,朝上头看了眼。
方才他在取酒杯的时候,已经以查验为由,重新摸了药上去。
萧临微微朝刘知府点个头。
刘知府得了意思,这才扬声欢迎诸位官员赏脸赴宴。
场面话说了一箩筐,便就举杯敬了敬萧临,等他喝完,众人才能同饮。
“殿下……”
酒到嘴边,苏缈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妾身想请您准许,由我给那位宋大人敬一杯酒。”
萧临沉了沉眉。
苏缈努努嘴,拉着他的袖子撒娇:“方才妾身给您丢了人,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女人呵气如兰,声音婉转,又满心满眼都是为他考虑的样子,两句话萧临便放下心来,无奈地应了她。
“宋大人,还请稍后再饮,”萧临叫住正要饮酒的宋闻峥。
苏缈便小心翼翼地提了裙子走下来,站到宋闻峥面前,笑意吟吟朝他道了个歉。
“宋大人,还请原谅妾身。”
全然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等他无波无澜回礼,道一声无碍,苏缈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回位置,又小鸟依人地依偎在萧临身旁。
她在萧临看不到的地方,多看了酒杯好几眼,希望宋大人能明白她的意思,她不知道那药到底是什么效果,只能帮到这里了。
萧临看她只是跟宋闻峥说了两句话,回来后什么也没发生,反倒显得他这个皇子不仗势欺人,还是件好事。
随后宋闻峥也安然无恙地饮下他那杯沾了药的酒,毫无察觉。
萧临暗暗地笑起来。
这药是他命伏七收集来的毒药,服用过后,先是会发热,症状如同寒症一般,其实会逐渐使人的内脏慢慢腐烂,外表看不出来。
他的人打探到宋闻峥似乎还在搜集陈宗亮的罪证,他便与陈宗亮安排了堤坝一事,又动了这番心思,想双管齐下让宋闻峥先发热无法状告,事后再慢慢腐烂,等回京也死的差不多了。
父皇在身边,他不能动静太大,这样的毒药是最好不过的。
大抵是宋闻峥为官这半年来,众人都已识得他品性,没有非要敬酒的,这药就显得难下一些。
有人去敬酒,必是首当其冲被怀疑的。
但将药抹在酒杯上,事后毁去,半分痕迹都不会有。
如此一想,萧临安心地与苏缈喝起酒来。
而下方的宋闻峥喝了一杯酒后,就伸手朝东玉要了个药丸吃下。
他看懂了苏缈的暗示,酒杯有问题,幸好来前他让东玉在顾晚枝留下的药箱子里找出了不少解毒解酒的药,提前吃了一粒。
现在确信酒有问题,再吃一颗解毒丸,想来不会有事。
直到宴毕,刘知府将人一个个送走,宋闻峥也没有毒发的迹象。
回到下榻处,伏七总有些不安,即刻跟着萧临回到书房禀报,“殿下不觉得今晚玉姑娘有些蹊跷吗?先打翻了酒杯,又要去敬酒,仿佛在给咱们使绊子一样。”
萧临一身酒气,微沉了脸,“伏七,你最近越发胆大了。”
玉儿跟着他这几月安安分分的,除了与他相处外,什么都不知道。回来的路上还在与他撒娇说宴会累人,下回不去了,又觉得宋闻峥一张冷脸很是吓人,再不想见了。
她这般单纯,怎会故意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