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运河航道开阔,水深浪平,每条船都有足足三层楼高,远远看去就如同一座浮在水上的小楼一样,船上客房、厨房、舱室都一应俱全,甲板更是平坦如地,一条船便可容纳上百人。
因随行官员众多,基本都是两三位官员合乘一条船。彼此各住不同层的客房,倒也互不影响。
顾晚枝上船时,阿满和冬至已经等在船上,行李什么的都收拾好了。
这种大型客船往往是越靠近底层越稳,因此他们这对最年轻的夫妻就被安排在了二层左舷的位置。
顾晚枝倒不怕自己晕船,她记得小时候随父母在湖中划过船,为此她还专门准备了晕船药。
上船后她随宋闻峥去给另一位年长些的官员及家眷见了礼,这才上楼休息。
客房不大,只一张床两张木架,还有靠窗一张桌子,再无他物。
床铺已经换了她惯用的床品,能添彩的陈设也都摆上了。
两人一进去,空间说不上逼仄,但也难免有碰撞。
宋闻峥在书桌前整理完自己的文书,往窗口一站,就能将光亮遮的七七八八。
阿满在门口问,“姑娘可要理理妆发?”
她在这站一早上,头发也被河风吹乱了不少。
顾晚枝正觉两人大眼对小眼有些尴尬呢,忙推宋闻峥出去,换了件轻便衣衫才出门。
宋闻峥就在门口等着她,拉了她手上楼去。
站上甲板,视野顿时开阔,两岸民居密布,烟火袅袅,诚然一幅盛世春景图。
绕到船头站了会儿,前船的甲板上也站上来一人,华贵裙装,装扮典雅。
“风大得很,着凉怎么办?小祖宗,你披件衣裳啊!”
紧接着又有人追了上来,无奈将手里的厚实披风盖到女子身上,一眼就看到他们这边。
顾晚枝赶忙从宋闻峥怀里出来,站直了身子,向对面见礼。
“定国公安好。”
宋闻峥捏了捏空掉的右手,也拱手一礼:“定国公安好。”
“是你们啊,真是有缘,两艘船离得这样近。”定国公笑呵呵的应着,似是很高兴看到他们。
他回京后得知小宋已经成了亲办了婚事,还有些遗憾呢。
不待他多说什么,宋闻峥便轻咳两声,又是一礼:“下官身体抱恙,不好吹风,先失陪了,还请国公爷恕罪。”
随后就见他揽了顾晚枝的肩,回房去了。
定国公眯着眼看了半天,总觉不对。
韩嘉宜在一旁哼了声,“您这是什么表情?”
“小宋大人在西北时,与我相谈还算和洽,怎么今日见着我还有逃离之意?”
韩嘉宜看看对面,眼珠子转了转才道:“难不成,是他知道了您找圣上求赐婚一事?”
“什么赐婚?”
定国公愣了,“我何时找圣上给赐婚了?”
“您不是……”话说到一半,韩嘉宜猛然意识到不对劲,当时母亲不是说,父亲写了信给圣上求赐婚给她和宋闻峥么,怎么现在?
定国公显然也发觉了,表情严肃地追问起来。
韩嘉宜虽受宠爱,但父亲板着脸的样子她终究还是怕,一时没抗住威压就全抖搂了出来。
“大胆!瞒着我就算了,还敢——”
还敢欺君罔上!
定国公听完顿时怒意翻涌,碍于出门在外四处都有眼线,只骂了两句。
乔氏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当即不在甲板上待了,拉着韩嘉宜回到客房,写了封信唤来暗卫,趁着离京还不远,赶紧送回了京城。
*
“相公为何要走?”
另一边,刚回房的顾晚枝也忍不住发出疑问。
宋闻峥拧着眉头,“不知为何,总觉得定国公对我的态度……有些奇怪。”
这是他从自己仅有的一些对于人际感知力中提取出来的。
说不上为什么,但就有这样的感觉。
“要委屈夫人陪我窝在房中了,下次我们只待在船尾,不去前面了。”
他歉意地看着顾晚枝。
“无事,反正外头风大,我也不想吹病了。”
只是她没想到话说完的第二天,这病这么快就来了。
她起先还觉得舒坦呢,待船出了京城地界,一加速,顿时就有恶心晕眩之感。游湖划船那一时半会儿的游玩和现在动辄一月的航行哪能相比。
好在带了药,躺了两天又吃了晕船药,才算渐渐好起来,不过也不敢再跑出去了。
顺流而下,航速极快,几日后船便行至聊城,聊城知府一早接了信儿便备好府邸,暂时落脚一晚以作休整。
“夫人,可好了?”
顾晚枝听着宋闻峥在外头唤她,都有些不好意思出去。
她前几日因为晕船,吐了不少回污秽杂乱,他都在旁边看着呢。因冬至也晕船,阿满还得顾着冬至,夜里睡觉宋闻峥便时刻照看着她,她有丁点儿不对就起来灌她喝水吃药。
这两天虽没吐了,但她也无心装扮,整日灰头土脸的,赶他出去也不出去,就在房间里看书陪着她。
虽听说这一趟有不少人都晕船生病,但像她这样被照顾的还是头一个。
一想到这些,顾晚枝轻叹口气,一边应着他,一边让冬至动作快些。
她换了身素雅的衣服,装扮简单不失秀气。
投桃报李,她也不能在众人面前失了他的面子。
奈何走出门时,他又拿斗篷将她一裹,连头发也遮得严严实实。
对上她眼神,宋闻峥毫不退让,拢拢毛领,“忽然下了雨,乖乖裹好,不能再受凉。”
他们下船有些晚,其余大部分官员都已经到了岸上,陆续登车。
透过毛领缝隙,顾晚枝一眼就看到隔壁船上,大概是定国公先随圣上上岸了,此刻只剩韩嘉宜一脸不耐地走下来。
他们那艘船停的位置不大好,韩嘉宜下船时裙边险些被沾脏,眼见着前面的路还有泥泞,便不高兴了。
“表妹莫气。”
萧临忽然走了过来,带了几个随从在韩嘉宜面前的路上扑了木板。
韩嘉宜高兴地踩上去,“多谢殿下!”
只是才走两步,脚底一滑,她险些摔倒,瞬间萧临就接了上去,伞没打到身上,一下就湿了衣服。
韩嘉宜赶忙站直身,“殿下您没事吧?都怪我!”
萧临则是很大方的摆摆手,“表妹跟我客气什么。”
全程看完这一幕的顾晚枝顿时眉心一跳。
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