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几位族中长老的面,顾道庭厉声道:“今日我做主将这个不孝不敬,败坏我顾家门庭的逆女逐出家门,从此与我顾家再无瓜葛!”
此话一出,四下一片哗然。
之前伯府分家、休妻,顾道庭都没有与长老们通过气,今日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要逐顾书榆出家门,可见是下定了决心,也是气极了。
顾书榆被他一巴掌打得有些懵,听见这话更是头都发昏,跌坐到地上死死盯着顾道庭,全然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能说出来的话。
这样一闹,灵堂里的人也都站了出来。
顾书榆爬起来,身形晃动,看向台阶上的几人。
“听见了吗?这就是我们的父亲,为了旁人,竟然要逐我出家门!”
顾书芮面色冷淡,什么都没说。
顾行晖沉了沉眉头,他自知晓祖母离世,到来灵堂,再到现在,一直在听这父女俩争闹,心头思绪万千,现在却也无话可说。
顾书榆又看向自己的亲妹妹。
顾书柳只是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顾书榆不由得冷笑,这就是她的亲人!这就是她的家人!
她怎么会从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沦落到,连家都没有呢?
怎么会这样呢?
目光渐渐飘到了刚上完香出来的顾晚枝身上。
对,都是因为她。
从小就是因为她自己才会嫉妒。
后来也是因为她的改变,才导致自己计划一次次失败。
顾书榆盯紧了,便抬起步子想朝她走去。
不料下一秒,又被顾道堂唤来的家丁给拉住了。
“押大姑娘去祠堂。”
家丁们还有些犹豫,丛竹厉声道:“还不快去!”
这下便赶忙手上使劲儿,将顾书榆拉走了。
顾晚枝走到台阶边,与顾书芮对视一眼。
“三妹妹快与二叔母回去吧,这里人多手杂的,万不可冲撞了二叔母。”
“嗯,你们也辛苦,忙着也得注意身子。”
顾晚枝应下,看顾行晖还算坚强,顾书柳丧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以眼神示意顾书芮多注意四妹妹后,她也就走了。
她挽着陈氏走在前面,宋闻峥跟在后面。
从延寿堂出去拐了个弯,就看到顾书榆还不肯走。
主子们的心思千变万化,万一伯爷又反悔,大姑娘又说得上话了,那他们岂不遭殃?
家丁们这般想着,便也不敢真的伤了她。
看到她们过来,顾书榆嘴里叫骂起来。
顾晚枝放开陈氏的手,打算过去看一眼。
陈氏有些怕:“还是不去了吧?她那样我有些怕,万一伤了你!”
“母亲别怕,我就是与她说几句话。”
顾晚枝回头看了宋闻峥一眼,想让他跟着自己,好让母亲放心。
宋闻峥确实也默默地跟在了后头,离着她几尺的距离。
“顾晚枝!你狼心狗肺!害我,害我母亲,现在还吞祖母的私库,一切都是因为你!”
顾书榆双目气得赤红,又笑又骂的,宛若癫狂一样。
快到她跟前时,宋闻峥忽然迈步过去在顾书榆肩头点了几下,就见她忽然被定住了,这下连家丁们也不用再押着她了,纷纷退让到一旁。
宋闻峥过来低头对顾晚枝道:“她动不了,你安心说便是。”
顾晚枝有些诧异,他竟然还会点穴之法?
这人分明表面是个书生来着,又习武又会点穴,还真是文武双全。
她没想太多,走到顾书榆面前。
因为是挣扎中被点穴,她此时半弯着腰,动作七扭八歪,显得有些滑稽可笑。
顾晚枝居高临下看着她扭曲的脸庞,“我是该说你精明呢,还是该说你愚蠢呢?精明到不属于你的东西也要百般算计,愚蠢到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在算计中丢掉了。”
“你很嫉妒祖母将私库的一半给了我?那我现在告诉你她这样做的原因。”
顾晚枝微弯了腰,附在顾书榆耳边:“她用自己重病为陷阱,将我算计进来,拼上自己最后的价值,也不过是为了换取我的一个应允。”
“祖母向来偏心大房,偏宠你,是你自己不知珍惜不知悔改,一步步将自己作弄到今天这地步。祖母一定也没想到,她为了大房算计别人,到头来却被自己拼命保护着的人,给活活气死了,还真是讽刺。”
顾晚枝说着,语气愈发冷:“忘了说,她要我应允往后对大房的过往不追究,还要我应允帮衬大房,这其中,自然包括了你啊,我的好姐姐,你现在还要说,她偏心的是我吗?”
顾书榆睫毛颤动着,说不了话,只能转动眼眸。
那僵硬的模样,像极了顾老夫人临死前的一幕。
顾晚枝站直身子看着她扭曲的脸,那眼神中的惊诧和愤恨,简直要喷薄而出。
她后退一步,“我应允了祖母,自然会做我该做的,但很可惜,你要被逐出顾家了。顾书榆,往后,咱们的关系,可不比从前了。”
从前,尚且有一府姐妹的名头,往后,是纯纯粹粹的仇人。
直到回了顾家,陈氏的情绪还有些不好,顾晚枝便多陪了她会儿,等陈氏睡下才出了正院。
宋闻峥打了灯在外头等着,也不知等了多久,肩膀上都落了点霜。
对他,顾晚枝自然心有愧疚。
本是新婚回门的好日子,偏偏赶上这样的事。
宋闻峥撩开大氅将她揽在怀里,边走边道:“我午后已打发东玉回去跟母亲说了,丧礼备好,过几日祖母出殡她会派人送去。岳父想必要在那边守着夜,我瞧岳母心绪也不佳,便在这边多住几日吧?”
顾晚枝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宋闻峥已有序安排起来了,语气缓缓:“五日前圣上已封印放假,我正在年假中,可以陪你。家中也得守孝,岳父岳母要一年,你是孙女又已出嫁,倒是三月即可。不过,年后开朝,岳父得上书申请丁忧,少则一年,多则三年。”
说着,又想起什么:“守孝对你我而言,倒是好受,岳母如今正在孕中,不得沾荤腥,怕是很难捱。”
他说起这个,顾晚枝也担忧起来。
不止孕中,到时候母亲生产完,也得吃素,这刚生产完的妇人正是该进补的时候,怎么能只吃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