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走了个人,一下子还有些不习惯。
陈峤声住过的那间客院,陈氏只吩咐人打扫了,不动里头的东西,想着等他下次来,还住那里。
大抵是因为陈峤声的离开,紧接着顾道庭也要预备着走了,陈氏的心绪越发不宁,白天亲自整理行李,夜里也会惊醒。
顾道庭无需出门,几乎是寸步不离地陪着她。
顾晚枝便在三餐时间过去一趟,一来是陪着陈氏,二来她也想与父亲多些相处的日子。
前世这个时候,父亲早已经回了西北,她至死再未相见。
今生自家的一切都变了,这一点上她心满意足。
好在陈峤声走前教给她的那些看账记账的法子很好用,她用了几日便上手了,陪完陈氏回去管账,也并不觉得累。
一转眼,就到了顾道庭闭门思过结束的那一日,他一早换了朝服上朝去后,陈氏就坐立不安。
她也不想的,可孕期情绪作祟……
顾晚枝便想着法的逗她,与她一起等着。
*
金銮殿内。
“微臣心思粗犷,治下不严,才让下属犯下这等错误,幸而圣上您宽厚仁爱,没有对微臣重重惩罚,微臣感激不尽。如今闭门思过一月时间已到,微臣已然知晓错在何处,往后定当查漏补缺,驭下更严,决不辜负圣上教导。如今微臣也该回西北军中了,特向圣上辞行,请您准许微臣回军。”
众臣启奏过今日要事后,顾道庭站出来,拱手行礼,陈词一番。
隆昌帝却是未回答,想了想才道:“顾卿现今倒是稳重了许多,朕深感欣慰。”
“回圣上,这都多亏了您。”
顾道庭垂首眨了眨眼,松了口气,方才那一番话,可是枝枝在家教了他半天的,他应当没说错吧。
隆昌帝忽然又问道:“朕听闻,顾卿家中喜事将近,要添丁了,可有此事?”
诶?
圣上怎么知道的?
顾道庭自然不敢隐瞒,“回圣上,确有此事,内子已有三月身孕了,多谢圣上关怀。”
“此等好事,朕也该送一份贺礼才是。”隆昌帝点点头,近来京城几位贵胄家中女眷请医时,都听郎中说起了明威将军的夫人有孕一事,传着传着,也就传进了宫中。
说罢,他想了想,“说起来,朕这里又有一桩事要交给你。诸位爱卿皆知,每年年底有御林军几大营的评比,往年都是比些射箭马术一类的项目,朕都有些看腻了。”
一边说,一边将目光转向顾道庭:“近年来边境安定,京中将士都有些懒散了,朕便想着,今年为御林军增设几道实战比拼的关卡。顾卿驻守边关多年,领军实战不在话下,既然还在京城,这增设关卡,操练士兵,以及最后的比拼裁决一事,便交由顾卿来吧?”
顾道庭愣了一瞬。
圣上这是先不让他回西北军了?
“怎么不应?朕对你可是寄予厚望,到年底比拼时,务必要给朕练出几支精悍的队伍来!”
百官愣了一瞬。
御林军近些年松懈懒散是众人皆知的事实,而且御林军统领又姓张,是张皇后的兄长,圣上让顾道庭揽下这桩事,岂不是个烫手山芋?
顾道庭也回过神了,正想问圣上他不回西北军该怎么办,前方的萧彧便站了出来。
萧彧拱手道:“父皇,明威将军乃西北军统领,手下领一半西北军务,若他长期不回西北军,于边防要事恐怕有碍。”
几个大臣面面相觑,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御林军统领是张皇后的人,自然就是三皇子的人,若顾道庭此番练兵成功,打了张统领的脸,就是打了三皇子的脸,于太子而言,可是大大的好事一桩。
他反而站出来阻止此事。
隆昌帝看了萧彧一样,眼底暗自有几分满意。
不因兄弟斗争而轻视边防,时刻将国之安定放在首位,这才是身为君王该有的格局。
“朕一早看了定国公巡边后发来的奏报,边防安定,暂无外患,待年节时,外邦使臣还要来京同贺,必不会在这期间翻什么波浪,顾卿暂留京城也无大碍。你如此担忧是对的,但朕自有打算。”
他都如此说了,顾道庭再不好也不敢推辞,抱拳应下:“微臣领命!”
散朝后,众人散开来往外走。
顾道庭才从台阶上下来,便听身后有人喊他。
“二弟,二弟!等等我二弟!”
原来是顾道堂。
他不想理,直接往前走去。
顾道堂不依不饶的,颠着不小的肚子连忙跑到他身侧,问道:“二弟啊,弟妹有喜了,你怎地不递个消息给家里?”
“家里?”顾道庭觑他一眼,“我家在哪,你不知道?反正不是伯府就是了。”
他身高腿长,顾道堂便跟的有些气喘吁吁,“二弟这是什么话?便是分家了,咱们也是一家人啊。再说了,你知道的,母亲一直盼着咱们家子嗣昌盛啊,你总该告诉母亲一声?”
顾道庭终于停了下来,两手负在身后,笑容嘲讽:“我说顾伯爷,咱们家为什么子嗣不昌盛,你不知晓?我为何不告诉母亲,你不知晓?”
难道二弟那日看出了什么?
顾道堂心里一慌,“二、二弟啊,那都是方氏做的恶,你怎么能算到我头上呢?”
“哦,她作恶,你没捞着好处?”
顾道庭嗤了一声,眉目凌然:“别跟着我,宫门内不能动武,宫门外我可就不管了。”
“你、你!”
顾道堂眼睁睁看着他离去,又不敢真的跟上去,气得跺脚,引得路过的官员都一脸好笑的看着他。
还嘀嘀咕咕地讲着前几日的事。
顾道堂脸一黑,赶忙换条路走了。
待回了文忠伯府,他径直到了延寿堂。
顾老夫人自那天卧床便再没下过地,卧房里散布着苦重的药味。
顾道堂蹙眉坐在门边的椅子上,怒气冲冲道:“母亲,二弟果真与咱们不是一家人了!弟妹有身孕这事儿,连圣上都知晓了,他竟也不告诉咱们!不告诉我也就罢了,竟不知道给您报个信!”
顾老夫人愣在了床上,庭哥儿这次是真与她生分了?
她盼了多年的嫡孙,落到已经分家的二房身上了?
这可叫她怎么跟祖宗们交代啊!
顿时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