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说过你嘴很甜?”
余西一边拉着简夕往淋浴间走,一边和走在她身边的沈月徽说话。
“你要尝尝吗?”
沈月徽表现的有些轻佻。
这个阿姨总是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听不懂的话,还一个劲往上贴,怎么赶都赶不走,讨厌。
简夕没说话,内心活动可丰富的很。
好气,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还有未成年在场,我想你的思想应该受到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洗涤,洗澡,闭嘴。”
“一起吃饭吗?”
“吃吃吃,你请客,干嘛不吃。”
余西蛮喜欢这个送上门的肥羊的,朋友可以,□□或者更往上就算了。
简夕欲言又止,但是好孩子的她不会无理取闹,所以把那种不难憋了起来,沈月徽倒是敏感的注意到了简夕的敌意,只不过没太放在心上,以为只是小孩子的独占欲和对陌生人的戒备。
余西和简夕在两个淋浴间洗澡,游泳馆里的洗浴东西没多好,余西给她和简夕都带了浴帽,倒是不用麻烦的再把头发洗一遍,洗完澡之后,两个人换回了自己的衣服。
沈月徽看着穿着常服的余西,那种人‖妻的感觉扑面而来,她晃了晃脑袋,甩掉那种怪异的感觉。
沈月徽说带余西去吃好吃的,就带余西去吃好吃的,不是什么富丽堂皇的酒店,在深巷里,装修看起来很整齐干净的小店,人还不多,但是站在结账台的少女忙着记外卖的要求,可以看出来生意很好。
这一顿藏在平常人家的美味,简夕却味同嚼蜡,如果只和老师两个人来,她想那的确很美味,但是多插了一个人,而且那个阿姨一副热心过头的样子,一直在给老师夹菜啊,太碍眼了。
简夕意外的沉默,余西偶尔给她夹个菜,她笑了笑,继续吃饭,看起来兴致不高。
一顿饭的时间,沈月徽死缠烂打的要来了余西的联系方式,心满意足的看着余西和她告辞。
“美味的骨头总是难啃的嘛。”
沈月徽喃喃自语,在夏日温暖的阳光里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点冷,大概是冷气吹多了。
“怎么了,看起来不太开心?”
余西已经带着简夕坐上回家的计程车,两个人打算回家美美的午睡一顿。
“嗯…没有…”
简夕有些吞吞吐吐,勉强露出笑容。
“到底怎么了,不许骗老师哦。”
“我…我…我不太喜欢刚刚那个阿姨。”
“为什么?”
余西觉得沈月徽蛮好玩的。
“不知道…只是觉得那个阿姨看起来怪怪的,像是在打什么主意一样,让我觉得不舒服。”
简夕摇摇头,说的有些迟疑。
这的确是她的理由,至于非要打扰她和老师两个人,看起来十分碍眼这种主要的原因她没说。
余西有些惊讶于这个孩子的敏锐和直觉,沈月徽的确在打一些不好的主意,不过看上的是余西这个人,余西心里啧啧了两声,魅力大就是没办法,总有人要上门来撩,可惜,她心里有人了。
“放心,没事的,她的主意会落空的。”
“她真的在打什么坏主意吗?”
“嗯…不好不坏的主意。”
前排司机被这个对话弄得一脸懵比,好主意坏主意不好不坏的主意,到底是什么主意?
盛夏开始降临这个城市,空调冷气还是呼呼运转。
沈月徽也没有经常来打扰,就是偶尔和余西聊聊天,刷个存在感,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许是余西表现的拒绝太明显,沈月徽并不是什么不识趣的人,相反,她很识趣。
在日渐了解的过程中,余西觉得沈月徽是不怎么和她相像了,给人的外貌的感觉有点相似,可是性格大不相同。
沈月徽是个看起来很大胆其实却是个又怂又浪的胆小鬼,这是余西毫不客气的评价。
看起来是个安静的小清新宛若百合花一样的存在,其实壳子里是个放荡不羁的食人花,这是沈月徽在被余西明嘲暗讽之后一脸血总结的。
简夕已经生活的平静,在小房间里辛苦挣扎的日子,在外面的乞讨的生活,就像一场梦一样不真实,宛若幻境,就好像是一场噩梦一样,简夕以为自己是忘了的,可是有些时候,那么负面情绪一下在梦里爆发,让她从梦里惊醒,带着恐惧。
简夕借着月光看着余西还在沉睡的脸庞,擦了擦额头的汗,房间里的空调在安静的运转,排出冷气,让房间里处于一个舒适的温度。
她又梦到了自己在和姐姐捡瓶子,她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又不知道有哪里不对,后来姐姐站了起来,对她挥了挥手,然后开始往一个地方走,她怎么喊也喊不回来,怎么追也追不上,她摔倒了,没有人扶她,很冷很冷,姐姐不见了,那些瓶子也不见了,她一个坐在原地,没有人管她,她被抛弃了。
简夕摇了摇头,又躺了下来,把被子盖好,身体朝着老师的方向贴近了一些。
她不会被抛弃的,一定不会。
老师说过…爱她的。
在暑假过了一小半的时候,余西接到了学校的调动通知。
因为五年级有个语文老师兼班主任的老师突然怀孕了,家里不想她再出来工作,所以她辞职了,这一时之间也没有老师来弥补这个空缺,其实这个活不太好干,毕竟又要和新的学生相处,虽然孩子们不至于不配合,但是不习惯是一定的,又要交接自己之后的工作,之前为下学期学生做的计划和备课都没用了,学校领导安排了让余西干,一是资历老的老教师不太愿意,二是打算多给年轻教师一些历练。
小学处于跟班上的状态,一个老师从一年级带到六年级不换,因为频繁的换老师会让孩子们不习惯,对于小孩子来说,老师不仅仅是一个传授知识的人,还是一个可以依赖的长辈。
余西这下要从即将带三年级的状态,变成即将要带五年级的状态,原本的班主任会由跟班上的数学老师来代替,语文老师就由隔壁班的语文老师辛苦一下,多带一个班。
余西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第一个告诉了身边的简夕。
这个消息对于简夕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老师要去教五年级,不教他们了?
如果没有老师…以后不能够天天上课看到老师…简夕觉得自己心情立刻变得烦躁起来,学习热情都要下降了。
“老师真的要去五年级吗?”
简夕低着头看起来很失落。
“这是学校的决定,老师也没有办法。”
余西也很无奈,她本来还想一直带女配,多加深好感和印象呢,有时候和一个人白头到老不一定是因为爱情,或许还是因为习惯,习惯真的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不知不觉,侵入一切。
“老师…我…”
简夕想做一个大胆的决定。
“嗯?”
“老师我能跳级吗,虽然我还不会后面的内容,但是我希望老师可以教我三四年级的东西,每天学都没关系的,我…我…想一直看着老师。”
十一岁读五年级,也不是一件让人惊讶的事情,差不多,刚刚好。
简夕说的忐忑,因为她不知道余西会不会答应她这种任性的要求,其实她也不确定自己一定可以做到,但是她想试一试,还有很多天,只要努力,应该可以,但是她害怕老师觉得她任性又自大。
跳级是件说简单也简单的事情,只要简夕通过了测试,然后办一下手续就好了。
余西其实不太想简夕跳级,虽然只是小学,基础不会太影响,但是那样的话,简夕就要提前从这所小学毕业了。
不过如果简夕想的话,有什么不可以呢。
“你想要的,老师都会尽全力去帮你办到。”
余西摸了摸简夕的头,脸上带着鼓励的笑容。
简夕进入了拼命学习的状态,努力程度简直让余西咋舌。
她小学的时候貌似还在到处扑腾着跑,和有多动症一样的,就是安静不下来,余倾都拿她没办法,天天要逮着她不让她四处跑,那时候余倾还是个初中生吧,都说小孩子爱粘哥哥姐姐,当跟屁虫,余西显然有些不一样,都是她姐余倾跟着她跑。
勤奋的小孩有人爱,再说了简夕本来就挺聪明的,属于一点就通的聪明的小孩,有天赋又肯努力,天天坐在房间里看书,写字做作业,很快就掌握了三四年级的知识。
余西看着简夕做出来的满分的四年级的卷子,点了点头。
“根据平常作业的成绩还有这次测验的,小夕,你没问题,我可以帮你很快弄好。”
余西这个老师身份,弄个跳级还是很容易的,和何况是这种小学的跳级。
“谢谢老师,老师真好。”
“你又和我客气了。”
七年匆忙而逝,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一个孩童成长为少女,足够一段七年之痒。
简夕快十八岁了。
余西不得不感叹一下岁月催人老,当初养小简夕的时候她还是个鲜嫩的毕业生,现在转眼就奔三了。
这七年是余西从未有过的平静,在现代都市里,没有乱七八糟的男人和女人,没有高档衣服包包裙子,没有各种宴会派对,她在一个小城市里,安静的当着一个小学老师,每天上班下班,备课写题,像所有的家庭主妇一样买菜做饭,她一直看着的女孩,成长为了一个非常美好的少女。
简夕长的很美,和简朝一模一样。
简朝这些年断断续续出演了一些作品,都是电影里的配角,也没有大火,只是有点知名度,因为不是电视剧,也没有到家喻户晓的地步。
余西算了算时间,简朝快大火的时候来了,她将出演一部青春偶像剧的女主角,到时候就真真是家喻户晓了。
而拥有和简朝一模一样脸的简夕,会有一点麻烦。
简夕跳级到五年级,随后和所有孩子一样进行正常的轨迹,初中,高中,她一直坚持走读,不愿意住校。
今天晚上的星星暗淡,月光很明亮。
十点半,简夕下晚自习。
十点五十,简夕到家。
简夕用钥匙打开了房门,然后轻轻关上,把书包放在沙发上。
余西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换房子,还是一室一厅的小窝,不过余西的床是双人床,就算简夕长大了,也一样可以一起睡。
简夕不止一次庆幸老师的家不大,就算她已经长大了,还是可以和老师靠的很近。
简夕高三了,正处于学习的忙碌区,简夕倒是不觉得很吃力,反而游刃有余。
简夕去浴室里洗了个澡,换上了睡衣,没开灯,摸到了床上,掀开被子睡了进去。
“回来了?”
余西迷迷糊糊的问了一句,动了动身体。
“嗯。”
简夕熟练的搂着余西的腰,闻着余西身上的味道入睡。
这样很怪异,明明已经长大了,谁家孩子还会这样缠着大人。
简夕藏着自己的小心思,想着只要老师一天不说,她就一天不放手,余西怎么可能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看着吧,这个孩子还什么都不懂,余西分不清她是习惯了还是不懂,再等她长大一点,到可以说感情的时候。
敲门声砰砰砰,把余西和简夕从睡梦中吵醒。
妈的那个智障?
【叮当,沈月徽。】
不需要睡觉的十九实时转播。
你每天不睡觉干什么?
【学习,我在资料库里下载了很多小电影,统生充足不空‖虚。】
厉害了我的十九。
【谢谢。】
余西揉了揉有点乱的头发,开了房间的灯,踩着拖鞋打开了房门。
简夕也从床上坐起来,眼睛有些迷蒙的看着她。
“怎么了?”
“没事,你明天还要上学,先睡吧,我去看看。”
因为知道十九说的门外是谁,余西也就没有看猫眼打开了门,沈月徽靠着门外,笑的一脸痴呆的扑了进来。
余西扶住有些歪歪扭扭的沈月徽,把门关上了。
“你怎么了,喝这么多酒?”
沈月徽看起来醉的不轻,手舞足蹈咿咿呀呀的说点什么,但是说的断断续续,又听不清,余西把她放在了沙发上,准备去给她倒水,就发现沈月徽那个智障女人突然抱住了她的大腿哇哇哇。
“你别走哇哇哇…不要丢下我…”
明显是失恋了。
余西揉了揉额头,无奈的继续把沈月徽扶起来。
“沈月徽,你三十二了,不是二十三,学什么小年轻买醉,等着,我给你倒水。”
七年里,沈月徽没有成功撩到余西,但是成功的和余西做了好朋友。
当初风情万种的妖艳美女变得更加妩媚妖娆,也变得更老,她都已经三十二了,还是独居,身边没个伴。
“小曼,你别离开我好不好…”
沈月徽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妆都花了。
得,白月光回来了。
沈月徽嘴里的小曼就是她的白月光啊朱砂痣啊,当初也就是这个小曼把她带入了这个圈里,好了,最后人家拍拍屁‖股走人退圈结婚去了,这傻逼已经直不回来浪的不行了。
当初沈月徽就撕心裂肺过这么一回,沈月徽当青春疼痛的笑话一样给余西讲过,还说什么早就忘了吧啦吧啦吧啦的,现在哭成狗就叫忘了?
“闭嘴,别动。”
余西给沈月徽倒了一杯水,让她喝,结果沈月徽那个傻‖逼一杯水给淋到自己头上了,还手舞足蹈。
“下雨了下雨了…”
下你麻痹哦,好气,可是还是要再倒一杯,这次,余西硬生生给沈月徽灌了进去。
沈月徽死活不肯坐在沙发上,就要坐在地板上撒欢,余西坐在沙发上,看着一个三十多岁的老女人哭成狗,妆都花了还在哼哼唧唧。
沈月徽像是清醒了一点,抬着头看着余西,说话断断续续颠三倒四的。
“你说她离婚怎么不来找我呢,她那个前夫真丑,那个小婊砸有我好看吗?”
“嗯,没你好看,不过你现在妆花了,眼线好像画歪了。”
余西不知道她说什么,就听着沈月徽继续絮絮叨叨。
“你说她结婚干什么,也没孩子,听说是她先出轨的,出轨对象是个女的,真他妈的日了狗。”
沈月徽看起来失魂落魄,像是在惋惜自己的白月光出轨为什么不找她。
“那女的有什么好的,不就比我年轻,比我漂亮,比我胸大,比我屁股翘吗!”
沈月徽愤愤不平。
“那的确比你好了。”
余西补刀。
“她有我有内涵吗?”
“你有内涵吗?”
余西继续补刀。
“王八蛋,她有我风‖骚吗?草,她喜欢清纯款的,去他妈的,当初老娘多清纯的一朵小白莲哇哇哇。”
“你清纯过?”
“你还是不是我朋友?”
“不是的话你就已经从这滚出去了。”
沈月徽浑身酒味,不过还好她没吐,不然余西不知道自己还绷不绷的住。
“你真好…每天都有人给你暖被窝,怎么就没人给我暖呢。”
沈月徽摇头晃脑,像是发泄够了,倒在沙发上。
“她也快走了。”
简夕已经高三了,就快离开她了。这所小城市没有大学,不过这里离这个省的省会城市并不远,火车几个小时就可以到,那里比较繁华。
“是吗?不如到时候我们搭伴过吧,我给你暖被窝。”
沈月徽心情又开始高涨起来。
余西背对着房门,沈月徽在撒欢,谁也没看到房门有一道缝隙,一双眼睛在灯光的反射下,透着光亮。
简夕没有穿鞋,赤脚站在冰凉的地板上,初春还不太热,也不太冷,可是简夕却觉得自己像是待在风雪之中一样,冷的浑身僵硬,骨头传来刺痛。
她模模糊糊的感受到了那种沈月徽和余西之间不一样的感觉,像是有点什么,但是又好像没有。
说不清,道不明。
她的确快离开了老师了,还有几个月的时间。
听到沈月徽说要在她走之后取代她的位置,尽管是睡觉的位置,简夕觉得怒不可遏。
她讨厌沈月徽,从小就讨厌,要说理由,林林总总有很多,归根结底就是沈月徽离老师太近了,她讨厌那种感觉。
她有时候也觉得自己阴暗又可怕,看着老师温柔的笑颜,有种胆大包天的想要把老师藏起来,谁也看不到的想法。
可是不能,简夕知道,对于看起来柔软但其实很倔强的老师来说,囚困并不是一个好主意,简夕把自己伪装的很好,每一个提起她的人,没有不夸她温柔善良向上阳光的,这些代表美好的词语堆砌在了她的身上,她有时候听着,会觉得很好笑。
这个世界上只有两个人知道她的本性,一个是那个已经死了很多年的女人,还有一个就是她的姐姐。
姐姐过得不错,和她的生活截然不同。
她现在已经和姐姐不太相像了,不是面容,是气质。
她和姐姐视频过,姐姐在多年的学习和培养之下,看起来就像一个气度非常好的大家闺秀,她就如普通很多。
简夕开始有些着急,她不想和老师分开,因为害怕。
害怕当她回来的时候,老师身边就没有她的位置了,她对于老师来说算什么呢,一个可爱的孩子,听话的学生?
外面沈月徽还在逼逼叨叨,想着她和余西同居以后的生活。
“我觉得我一个人住就行,你觉得呢?”
“反正我们俩都是一个人嘛,你该不会以后还要结婚什么的吧?”
“不结。”
“那不就行了,起码我还知根知底嘛,我难道长得很丑吗?”
“不丑。”
“你很讨厌我吗?”
“不讨厌。”
“那不就完事儿了吗,凑合着怎么过不是过啊,可惜我当年失手了,你真的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
沈月徽凑近了余西,和她大眼对小眼。
“没有,我说了我喜欢听话懂事乖巧人‖妻的那种。”
“你干脆自攻自受算了。”
沈月徽翻了个白眼。
“她怎么又回来了…我都要忘了她了…”
沈月徽倒在沙发上嘀嘀咕咕的,声音越来越小。
沈月徽睡着了,余西看着她满脸乱七八糟的,妆花的一塌糊涂,拿来了沙发边上的毛毯给沈月徽盖上。
这老女人每年都要说一遍这个话,每次都说自己忘了忘了,可是真的忘了的话,为什么还要这么一遍遍提起来呢。
余西回到了房间,把门关好,又躺回了床上。
“沈阿姨喝醉了?”
“那家伙大吵大闹吵到你了吧,嗯,她失恋了。”
一场失了十年的恋爱,人这一生,有几个十年可以来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