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曲俊凯,方中信坐在椅子上,重新梳理了一下脑子里的想法。
若是因为自己的强硬态度,造成曲氏集团去了别处投资,营州百姓会不会骂死自己?
要不,稍微向曲家妥协一下?
这个想法只是一闪之间,就被老方给毙掉了。
他甚至觉得很羞愧。
什么时候,我也学的这么市侩了,那么多年部队培养的铮铮铁骨呢?
人活一世,岂能为了博一个好名声,就丢掉心中的坚持?
我是方中信。
若是这次,因为担心自己的名声受损而妥协,那以后还有什么面目教导闺女挺直腰杆!
老方的目光逐渐坚定了下来,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至于生前身后名,自有百姓们评说。
更何况,营州有各种得天独厚的便利条件,就算曲家这次真的撤走,以后也会有眼光独到的商人投资。
走了梧桐树,还愁金凤凰吗?
老方站起身,吐出一口长气,眼中神光湛然。
门板响起轻轻的敲击声,方中信一愣:难道曲家这么快就有了决定?
“进来!”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个笑嘻嘻的黝黑面孔钻进半个脑袋:“嗨,方叔叔,工资高升!”
方中信左手食指按着眉心揉了揉,要说是认识的人中,最让他感到头疼的,就是眼前这个14岁的少年。
这个家伙狡猾的根本与他年龄不符,每次遇到他,老方都有一种跟同龄人斗智斗勇的感觉。
关键是,每一次自己都是落在下风的那个。
这让心高气傲的方中信很不服气。
张信对分寸的拿捏,才是令老方最头疼的地方。
他永远在你能忍受的范围之内反复横跳,一不留神,就会被占了便宜。
而且这家伙把握尺度的水平炉火纯青,让人无奈的同时,又升不起一丝对他的厌烦。
严格说起来,老方这次升官,最大的功臣还要算到张信身上。
要是没有他面对通缉犯的沉着冷静,也不会有后面方中信的破格提拔。
难能可贵的是,立了这么大功劳的张信,后来连提都不提,仿佛这事儿从来没发生过。
他可以选择忘记,性情耿直的老方心里可是没底。
这次的人情欠大了,指不定啥时候这小子就会找上门。
对于张信那抓住石头榨出油,逮住蛤蟆攥出尿来的揍性,方中信深有体会。
可他没有任何办法拒绝。
不说自己这次连跳几级张信的功劳很大,就连闺女方亦敏,因为上次大案的立功表现,都升为了刑警队档案科的副科长。
父女俩欠了人家这么大的人情,人家求到门上不帮忙的话,脊梁骨还不得被熟人戳破呀。
至于怎么给张信帮忙,老方心中也有底线。
必须是自己能做到,不违背原则的事。
现在看到张信嬉皮笑脸的面孔,老方忍不住板着脸道:“鬼鬼祟祟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嘿嘿……”张信给了他一个标志性的憨厚笑容:“方叔叔,瞧你说的,我这不是怕你屋子里有贵客么!”
方中信拿起桌上的“甲秀”烟,弹出一颗叼在嘴里:“少油嘴滑舌的,是不是又有事找我办?”
张信屁颠屁颠的抢上两步,抓起桌上的汽油打火机,用大拇指熟练的一按滚轮。
“擦”的一声轻响,滚轮摩擦火石,引燃了打火机。
张信殷勤的凑过去,替老方点着了烟:
“啧啧啧,方叔叔,你都已经是高官了,怎么还抽这一块钱的烟呐?”
方中信右脚有些痒痒,要不是隔着办公桌,铁定会跟这小子的尊臀来个亲密接触。
“小兔崽子,到底有没有正经事儿,没事儿别打搅我工作?”
张信挨了骂,丝毫不以为杵。
要想让方中信这么骂,那可是千难万难的事。
除了迷糊小女警方亦敏,张信是第二个有这个殊荣的人物。
这么看,老方虽然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亲近的子侄一般待遇。
“有事儿,有正经事!”张信忙不迭点头,再插科打诨,说不定真被方叔叔给赶出去了。
方中信大吸了一口烟,感受着尼古丁在肺里弥漫,惬意的道:“我就知道你没事儿不会到我这来,说吧,到底是什么事儿。”
张信嘿嘿一笑:“那啥,我不是怕打扰方叔叔您的工作嘛!”
“滚蛋!”方中信笑骂了一句:“你现在就不打扰我啦?”
“嘿嘿……”张信又挨了一句骂,挠了挠后脑勺道:
“方叔叔,刚刚那个hK来的家伙,是从你这里走的吧?”
老方右手食中两指夹着的香烟停在嘴边,斜着眼睛瞪着张信:
“你小子又打什么鬼主意?我可告诉你,那是港商,现在这个大势,得罪了港商,连我都救不了你。”
方中信是故意吓唬他,以免这小子冲动之下,真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事。
“看您说的,我可是一名初中生,作奸犯科那些事怎么能做,就算是做了什么,我这个年纪也是免于刑事责任的,您不用担心。”
方中信彻底不淡定了,冷笑一声盯着张信:“不错啊,对刑法研究的挺透。”
我靠,一不小心咋把实话说出来了。
张信轻轻在自己嘴巴上打了两下:“真不是坏事,方叔叔,我是想请您当个中间人,跟那位港商说一下,换一笔外汇。”
方中信目光森然,如同盯贼一样瞪着他:“你换什么外汇?”
张信撒谎已经不用打草稿,张嘴就来:“不是我要换,是孙海涛大哥要换!”
孙海涛?
这人老方见过几次,是老战友苏援朝的亲外甥。
“张信,你说实话,真是孙海涛换外汇?”
张信跟老方对视着,眼神里满是纯洁无辜,“是啊,就是他!”
我信你个鬼。
谁不知道你俩现在是合伙人。
不过看这样子,张信是铁了心不会说实话了。
老方又抽了一口烟,问道:“他想多少钱?”
张信小心翼翼的看着他:“也……没多少。”
“没多少是多少?”
“一……一点一亿话元!”
“多少?”老方的嗓音尖利的如同抓到老公在外面搞破鞋的黄脸婆。
惊吓之下,手指间燃烧的甲秀烟脱手落在新买的西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