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到底这笔家产应该是谁的？”
“当然是属于刘青霞的。”
但懋辛看张学文对这个感兴趣，心中很是得意。但懋辛在知道自己办错了事情之后，特别是听到中央有很多不同意见之后，立马明白自己这一次选择错误。怎么说但懋辛都是从张学文幕僚当中走出去的，在中央还是有自己的消息渠道。
因此但懋辛一直在考虑如何弥补，如何弥补自己这一次的选择错误。他是一个聪明人，当他冷静下来考虑的时候，总是能够有新的发现。
他从目前政府的很多会议报告当中发现了一些端倪。特别是农村报告和未来土地政策的报告、以及关于基层政府机构构成决议案当中，找到张学文最感兴趣的，还有发现张学文的某些意图。
这一次就是如此。
他非常敏锐的，从几次简单的报告当中，就找到了他想要找到的。因此才会专门在张学文这里提到这件事情。
“总统，这个刘家当年是五个兄弟，后来发展成为现在的刘家。而刘青霞的夫君刘耀德，他们这一脉到他这里已经是四代单传，也就是说到了他这一代，他们这些族人其实都已经是出了五服。”
“四代单传？那我怎么听说刘耀德他们这一支在刘家最有钱？”
张学文只是听说刘青霞的夫君是单传，没想到他们这一支竟然是四代单传。那就是近百年来，他们这一支一直都只有一个男丁。
“这个是有历史原因的。他们刘家发家已经有两百年时间，而且他们家是诗书传家的大家族。其他四房历史上都出来过高官，出来过很多进士。但独独刘耀德他们家从来没有出来过当官的，他们这一辈的老祖宗开始就安安分分的做生意。加上他们这一支一直都是单传，所以也没有分割什么财产。到了刘耀德这一辈，他们家资产庞大，刘家百分之六七十的资产都在刘耀德的名下。”
张学文点点头。
这些大家族都会如此。有人去做官，有人就做生意。当年做官的那一房肯定是风光无限，做生意的就是给他们提供资金，给家族提供资金。
可是到了现在，突然发现做生意的资产庞大，成为了刘家的顶梁柱。
“不仅仅是如此。刘耀德他们这一支不仅私产最多，而且他们在刘家公产当中的贡献也最大，拿到的份额也应该是最大。不过刘耀德死了之后，刘家宗族就不许刘青霞拿走刘家公产当中属于刘耀德这房的资产。而且还准备给刘青霞过继一个孩子，来谋夺刘耀德留下来的私产。他们一直不承认刘耀德的私产继承人是刘青霞。”
“后来呢？”
这才是宫斗剧。
现实版的大家族财产争夺。
“后来刘青霞干脆就从其他地方抱来了一个孩子，就是刘耀德姐姐的孩子。然后要让他继承刘耀德的香火，这让刘家非常不满。刘家那些家族长辈认为，刘耀德姐姐的孩子，没有权利继承刘耀德的香火。只有刘家子孙，才能够继承刘耀德香火。所以他们要开一个宗族大会，剥夺刘青霞的财产继承权。”
“这个应该是没有道理。”
张学文摇摇头。
张学文也是出自大家族，每个家族都有每个家族的规定。这就是所谓的族规。可是分割财产，这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够决定的。
刘青霞是刘耀德明媒正娶的妻子，刘耀德的资产理所应当是刘青霞接手。不过关于继承香火，倒是刘家长辈说得对。这样的大家族是不允许家族血脉出现混乱的。
就算是过继，也只能是从刘家其他几房当中找一个人过继。不能是外来的孩子，就算他是刘耀德姐姐的孩子，也没有资格继承香火。
当然这是以前的家族规矩。
新政府的财产继承，已经有了明确的规定。妻子和子女都是有资格继承财产，刘青霞和刘耀德没有孩子，也就是说刘青霞是刘耀德财产的唯一继承人，宗族是没有资格管的。
就是刘耀德的姐姐也没有资格继承这笔遗产，只能是刘青霞接受。
而且人家刘青霞又不是小姑娘，他都已经是三十九岁的人。
而且刘青霞是一个全国都知名的女权活动家。岂是他们可以随便欺负的，而且刘青霞的家族马家，也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后来呢？”
“总统，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民间案子，一直以来官府不会介入。民不告官不究，这是中国上千年的规矩。刘家的这个事情也是如此。刘家宗族现在是全体对付刘青霞一个人，这也是属于刘家内部的事情。只要刘青霞不出面，那么我们也不好介入。不然好像我们要谋夺他们刘家的财产一样。”
“胡闹。”
张学文非常生气。
这帮刘家族老也太过分。这不是明晃晃的欺负孤儿寡母。说句实话，如果这些刘家族老联合起来，硬是剥夺刘青霞的遗产继承权，并不是不可能的。
因为在宗族来说，这些族老加起来威力很强。
除非刘青霞已经强大到，可以完全不管这些宗族族老。不过以目前中国宗族的实力来说，刘青霞还真没有能够反抗他们的实力。
就是刘青霞的娘家也不好为她出面。
不然以后马家也出来这样的事情，马家应该怎么解决。说不定到时候马家族老的选择，也跟刘家没什么两样。
“刘家就没有一个成气候的。”
“总统，刘家已经没落了。鸦片流入中国之后，刘家十个男的有九个是抽鸦片的。”
“他们家也是诗书传家的，难道就没有人制止？”
大家族对于后辈的管理是比较严格的。就如张学文的家族，族规当中就直接有不许纳青楼女子为妾、不许赌博、不许抽鸦片这样的规定。
很多诗书传家的家族，族规比法律更加严格。
就是为了保障大家族的传承。
刘家也是一个大家族。在康熙时代就开始发家，到了乾隆年间和道光年间出来过二品大员。这样的一个大家族，怎么会如此放任自己的子弟。
“他们家有严格规定，不许赌博。因为家长辈认为赌博会败光财产，但是抽鸦片不会。以刘家的资产，就算后世子孙抽鸦片，刘家也供得起。”
“败家之道。”
张学文摇摇头。
一个个强大的刘家败亡在即。在清末民初这个动荡的政治环境当中，多少人因为押对了宝，因为跟上了形式，成为了呼风唤雨的人物。
看看那些精明的商人。
欧战开始两年多的时间，已经是积累了中国很多大地主用几百年才能够拥有的财产。如荣家兄弟，他们利用欧战短短时间之内就已经是进入了中国顶级富豪的行列。
这样的例子很多。
这就是区别。
每当这样混乱的年代，就会有一批人崛起，同样也会有一大批的家族没落。
“说吧，你准备怎么处理。”
但懋辛既然跟张学文说这个，张学文就知道但懋辛是有想法的。论能力但懋辛还是相当出色，不会无缘无故和张学文提起这件事情。
虽然这件事情闹的比较大，但对于张学文来说只是一个小事情。在全中国估计每时每刻这样的家族夺产事情在发生，张学文一个国家总统，哪里有空管这么多事情。
就算刘青霞是同盟会的人，张学文也不可能让政府的力量随意的插手他们家族内部的事情。
“闹大，彻底打破族权。来一次轰轰烈烈的批判宗族权利的活动。”
“族权？宗族？”
张学文忍不住看了看但懋辛。
此子能力真的很出色。张学文目前整顿农村，最大的问题就是宗族的问题。在农村很多地方族权太过强大，很多政策根本就进不去。
对于很多人来说，国家法律、国家政策，还没有他们宗族的族规强大。
张学文正在考虑如何突破宗族的限制，但懋辛就来了。
张学文可不相信但懋辛这么凑巧。
“你准备怎么闹大这个事情。”
“让刘青霞出面状告刘家。”
“呵呵。她肯吗？”
虽然刘青霞是女权活动家，但是一旦她真的出面状告刘家，估计就是马家都不会同意。因为这可是对抗族权，对抗中国几千年的宗族社会。
骂名？
那都是最轻松的。
摆脱宗族？
说起来简单，但绝对不会那么容易。刘家族老就算是再怎么贪婪，也绝对不会让刘青霞净身出户。因为他们也不希望事情闹的太大，让他们刘家遭受太大的恶名。
因此还是会给刘青霞留下一些。
不看刘青霞的面子，也得给人家马家一个面子。
这样庞大的资产回到刘家，又不用太刺激刘青霞，事情不至于闹的天下皆知。
“一定会肯的。我告诉过她，中国有比她更加悲惨遭遇的人。他们在宗族的压迫之下，遭受最大的痛苦。中国要发展，必须要打破这些陋规。宗族不能凌驾于法律之上。我希望刘青霞为了这些人，也应该站出来。”
张学文笑了一下。
但懋辛这个人能说会道的本事，张学文很早就知道。如陈调元、但懋辛，包括目前担任军委副总参谋长的何成濬，这都是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那种说服能力很强的人。
刘青霞。
但懋辛这是要利用刘青霞，来掀起一场反宗族的活动。
至于刘青霞会如何，估计但懋辛都不会关心。只要但懋辛出手，张学文相信刘青霞肯定会被说动。到时候刘家财产案子，就会轰动全国。
毕竟刘家是河南首富，刘青霞也是中国非常知名的人。
张学文在权衡利弊。
张学文一直都想清除宗族的力量，然后让国家的权利深入到各个地方。宗族把持着他们宗族的事情，根本不让人插手。当然宗族社会，对于中国也不是没有好的方面。
有些贫穷的家庭，就是靠着宗族的提携，才能够生存、读书。
陈天华就是如此。
他们家很穷，要是没有宗族的提携，他也不可能读书、留学。就如历史上刘备，他们家是比较穷的。但是他能够成为卢植的学生，就是靠着他们宗族的支持。
但宗族的问题也很大。
那些族老的权利太大，什么都能够干涉。如果族老是好的，那么没有问题。但如果那些掌握族权的人私心太重，就会出现很多不公平的现象。就如刘家这样。
而且这样的事情很多，不是个例。
当然这些都是微观层面。对于张学文最不利的是，这些宗族无视法律，无视国家政策。在他们所在的地方，就跟土皇帝一样。
现在是中华民国，但是农村不少地方还有很多浸猪笼这样的刑法。基本上都是宗族出面的。
可是就算怎么宣传法律，这些地方法律都不通用。因为对于他们来说，族规就是一切，族老的话就是法律。这才是张学文必须要处理宗族，处理族权的原因。
“这件事情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的盯着这个事情，但要记住。一定要保护好刘青霞的安全，跟我们随时保持联系。在新的河南省长任命之前，你要临时负担起省政府的事务。”
“是。”
但懋辛心中大喜。
自己果然是号准了张学文的脉搏，想到了他要做的事情。看来要摆脱目前不利的局面，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办的漂亮。这一次可不能再失去机会。
这次的事情，让但懋辛自己也是总结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