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时辰,也就是四个小时。
大夏帝和群臣嫔妃都已经离开了天坛。
只留下小安子和几个侍卫在这儿看着。
四周很是安静,只有雪落下的簌簌声。
“殿下,苦了您了。”小安子站在一旁,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走过去,轻声开口。
从远处侍卫的角度看,小安子一脸冷漠。
但那语气带着点担忧。
殷无恙没吭声,他只安静地跪着,垂着眸子,细数时间。
殷无恙的身体不太好,雪落在他身上,像是为他披了一层雪白色的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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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婳在金梧观安静地画热武器图纸。
因为这个时代和上一个世界的科技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所以许多数据,全都要祁婳在脑海努力模拟后,给一个较为准确的。
这样,四公主手下的能工巧匠就不需要多次试错。
避免浪费人力物力。
祁婳对嗡嗡说道:“之前学的武器系统与工程,学对了呀!如果我和江江一起学了航天航空,在这儿能派上的用场就少一些了。”
虽然她在闲暇时,也把江隅要看的书和他写的论文都看过,也都记住了,但在理解上还是差得远。
术业有专攻,超忆症本来的优势就是记忆,而不是理解。
所以,她那一辈子几乎都在专攻陆地武器——尤其是火炮——上了。
嗡嗡想了想,“确实学对了!”
毕竟感觉之后很多位面都能用得上呢!
“无恙那边怎么样了呀?天都黑了。”祁婳画好一张图纸,标注好所有的数据,问道。
嗡嗡一直盯着殷无恙那边,也知道他被罚跪。
但是,嗡嗡也没有直接告诉祁婳。
毕竟天坛那边人太多了,祁婳过去,如果一冲动冲过去,不好;如果不冲动冲过去,只会多心疼一阵。
现在时机正好。
狗皇帝他们都走了。
于是,嗡嗡将在天坛发生的事情简略地告诉祁婳。
祁婳:“?!”
祁婳“噌”地一下站起来,把一旁研磨的夏果吓了一大跳。
“小姐?”
祁婳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绷着脸,披上披风,戴上帷帽,“我下山一趟。”
“小姐,怎么突然要下山了?”夏果诧异道。
祁婳顿了顿说道:“这个点,殿下在等我的,你别担心。”
“待会儿四公主的人会来拿图纸,你就将这张图纸给她。”
夏果不知道祁婳什么时候和七皇子约好了,但见自家小姐已经做好了准备,她顿了顿,还是点头,“小姐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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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跑去天坛的路上,祁婳胸中的愤懑好几次憋不住。
她从未那么厌恶过一个人。
狗皇帝,比顾容轩都讨人厌!
顾容轩那种人,是直接无视,便可以无视掉的。他看着高傲,但心底懦弱,面对比他更强的人时,就会想着躲起来,逃避现实。
而狗皇帝这种人,一边说着深明大义、要做个明君,另一边做的事情恶心至极。
祁婳坐上明德驾驭的马车到天坛之外,正好,两个时辰的时间快要过去。
她一眼看到站在远处的小安子。
小安子挥动拂尘,不知说了句什么,就和远处的护卫一同离开,坐上马车,返回宫中。
而他原本站立的地方,一道身影几乎被雪覆盖。
她跳下马车,没等明德说话,就提着裙子朝那道雪中身影跑去。
景元本来想去扶小殿下,但看到祁婳出现后,便没有当即出去。
殷无恙睫羽上也落下几片雪花,似乎听到身侧远处传来的动静,他的睫羽轻颤,雪花从眼睫抖落。
不过是在风雪里跪了两个时辰,命运就赐给了他一身刺骨的雪花。
在看到带着帷帽的少女时,他下意识将身上的“恩赐”抖落,好轻巧地起身去扶住她。
雪地上并不好走,殷无恙跪得双腿几乎没了知觉,他无法轻巧起身,只在雪地里用膝盖笨拙地撞着积雪,跪着往前挪动了两步。
祁婳几乎是跌过去的,但她只顾着将身上的披风取下来,努力将他裹住。
她捂着他冻得发紫的双手,哈气为他渡去一些暖意。
瞧见祁婳眼睛通红的模样,殷无恙尽量用最平静的口吻开口,但那颤抖的、断断续续的一句话,却更让他意识到不该此刻开口。
“没事,婳婳不哭。”
祁婳脑子嗡嗡的,一听到他的声音,更是让四公主赶紧弄出来火炮、一炮把狗皇帝轰死的心都有了。
她连忙唤明德和景元,让两人帮忙搀扶殷无恙上马车。
马车内很暖,和外间的天寒地冻形成鲜明对比。
祁婳取下帷帽,又多拿了一件大氅,将殷无恙裹成粽子。
殷无恙抬眼,这次暂时还不敢说话。
祁婳给他递热水,他便迟缓却又乖巧递张嘴喝。
祁婳给他捂耳朵时,他也乖乖垂下脑袋,方便她的动作,免得她太受累。
直到殷无恙的身体暖和一些了,他轻声问:“刚才可摔着了?”
她跑得着急,雪地难走,她连摔了几次,他却没能去扶她。
“你还管我呢?你都被欺负成什么样了!”祁婳到现在脑子都还是嗡嗡嗡的。
她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她刚才的心情,他像是被埋在雪里,一身白,只让她惊心动魄。
殷无恙愣了一下,听到她气得差点变调的声音,轻声道:“别生气,是我不好。”
祁婳:“……”
祁婳败下阵来,“我没有生你的气。殿下,赶紧把外衫脱下来,免得生病了。”
殷无恙幽幽看了她一眼,最后,乖巧地脱去外衣,然后又被祁婳重新裹成粽子。
“这么冷的天,怎么过来了?”殷无恙轻声问,语速很慢。
祁婳:“……”
“天已经黑了,见你这么晚还不回来,担心你。”祁婳语气自然,没等殷无恙再问,她就可怜兮兮举着自己的手,“疼。”
于是,殷无恙也顾不上这个话题,注意力落在她手掌的擦伤上。
倒也不是殷无恙真的那么容易就被转移注意力。
一是,他看得出来祁婳的心虚,但她不想说,他也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
二是,听到她说疼,其他事情都不及这一点重要。
任何事情,都没有祁婳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