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的夏夜相逐渐安静下来。
四个人从屋顶下去,简星海和苏云芮各自到房间洗漱睡觉。
祁婳和江隅坐在院子的椅子上,她抬头看向对面的江隅,忽然想到什么似的,眼睛很亮,“江江!”
“嗯?”
“江江,我们的约定,现在能说吗?”
江隅点头,不假思索,“可以。”
“你就那么相信我能考上吗?星海他们也是。”祁婳笑眯眯地说。
“相信。”
“那我可以先说?”
“只要婳婳想,都可以。”
祁婳双手撑在桌子上,似乎在酝酿什么。
江隅也好奇,那时候她就做好的铺垫,是想要什么。
“我想让江隅答应我,这辈子不要为了任何人伤害自己。江隅是星星呀,一切要以自己的安全、健康为中心。我想……”
祁婳看着对上江隅的视线,忽然,那句她觉得没有包含任何不轨心思的话,忽然变得不那么纯洁起来了。
“想什么?”江隅追问,他也微微坐直了身体,将和她的距离拉近。
“没、没什么。”磕磕绊绊,祁婳愣是没办法将那句话说出来,倒是现在自己心虚了。
不就是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类似的话以前也不是没有说过的。
脑袋混乱,祁婳耳朵传来轻轻的笑声,似乎在调侃,“怎么不敢说了?”
“连看我也不敢了?”
“才没有不敢!”祁婳下意识反驳,垂着的眉眼抬起,再一次对上江隅的视线。
江隅眼底细碎的光影中,勾勒着她的模样。
祁婳一直都知道,江隅的眼睛漂亮得不像话。
当他专注地注视一个人时,四周的一切好似都被他自动忽略,唯有一道身影落在其中。
让人不知不觉沉溺。
祁婳不敢轻举妄动,江隅伸手,把两人中间盛放零食的桌子稍稍推开,将她整个人连带着躺椅,都稳稳地拉近。
“婳婳想什么?”他刻意控制了语速和声调,近乎蛊惑地开口,气氛慢慢蒙上一层暧昧。
祁婳觉得自己的胸口憋着一股怪气,她没见过江隅现在这模样,像是要勾魂的妖精似的!
但让祁婳羞赧的是,江隅一句话就让她从脸红到了脖子。
明明他也没说什么话!
“以后再说!”等她找到状态再说!
现在,祁婳的脑袋都有些昏昏沉沉的。
为了掩饰,她还愣是板着脸,一副很严肃的模样,“我刚才说的话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江隅轻笑,“但恐怕不能完全听你的。”
祁婳:“?”
“为什么?”
江隅没有回答,只是别具深意地询问:“想知道?”
“……”祁婳刚想点头,就顿了顿,但她也实在无法抵抗内心的好奇,于是,几秒后,她放弃抵抗,轻轻应了一声。
“那你凑近一些。”江隅眸子黑漆漆,轻声温和地说道。
犹豫了两秒,祁婳朝着他的方向凑。
于是,腰间忽然多了一只手,用了些许力气,勾着她的身子往前带。
江隅依然坐在椅子上,祁婳则被他带着,身子往他怀里去,一只膝盖抵在他两腿之间椅子边缘。
江隅看她,和她细声咬耳朵,“很遗憾,就算是星星,我也是被潮汐力撕扯碎散的星星,这辈子都要以另外一颗星星为中心运转。”
他甘愿成为被潮汐力撕扯碎散的星星,在她的世界环游。
“……!”
祁婳脑海里像是加了个“轰”的音效,还没开始设计火炮,就已经有火炮在她脑海炸开。
甚至没给祁婳太多反应的时间,江隅继续温声:“事实上,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在今天之前,我想吻你很多次了。”
他坦诚地说着可能会吓到她的话。
就像摘掉眼罩的那一刻,他无比想吻她。
事实上,若是抓紧时机,他也必定可以。
但在此之前,家庭影院的弄拙成巧、婳婳十八岁时围巾蒙眼时他难以控制的唇瓣轻贴,都已经足够冒犯。
他从来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但至少在祁婳这里,他想给她足够的尊重。
“!”
祁婳受惊,脸颊都要烫得烧起来,她想躲,但江隅没有给她机会,手臂将她牢牢圈在自己的怀里。
“祁婳,在我这里,你永远是最好的。我很喜欢你,你也喜欢喜欢我,好吗?”
江隅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试图从她的一双眼睛里看出来所有的情绪变化。
祁婳呆住。
江隅的话落在她耳边,掀起波澜。
从没有人如此直白地说过喜欢她。
从来没有。
像很多外向的孩子一样,旁人或许根本察觉不到他们的敏感、怯懦和自卑,之觉得他们大大咧咧,没心没肺。
祁婳也不敢从别人身上奢求什么。
她只敢对那些对她抱有善意的人好一点,再好一点,这样,就算只能得到他们一点点的好,那也是值得的。
人总是会被孩童时不可得之物,困其一生。
但是在这一刻,好像那些藏在深处的支离破碎,被悄悄的填补上了新的拼图。
或许缺口处还有许多缝隙,但至少在此刻,她感觉到安慰,也看到缝隙被填上的希望。
祁婳睫毛轻颤,需要她勇敢时,她总是坦诚又热烈,“江隅,我在喜欢你的。”
她低着头看江隅,声音很轻,落在江隅耳边,却惊得他有些无法平静。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视线从她的眼睛,落在她的唇瓣,搂着女孩腰肢的手,也轻轻加重了点力道。
江隅微微仰头。
祁婳下意识捂住嘴,一个吻,落在她的手背。
“婳婳。”
江隅抬眼,晦涩的光在眼底交织,呼吸沉促,轻轻唤她。
一会儿,祁婳慢慢将手放下。
江隅轻笑,好看的眉眼舒展开来,盛着缱绻柔意。
起初,他仰着头,一手搂着她的腰,一手轻轻抚摸她的后脑勺,吻得小心翼翼,怕惊走鼓起勇气的女孩。
直到气息交融,他感觉她的身体发软往他怀里倒,于是,原本的轻柔,慢慢加重了力道。
银霜铺洒,朦朦胧胧。
客厅里,两颗脑袋慢慢缩回去,他们蹑手蹑脚跑开。
苏云芮耳朵红得不行,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一抬头,就对上了简星海的视线。
于是,好不容易平静下去的心跳,突然又加速起来。
“宝贝。”简星海唤。
苏云芮看他,心跳咚咚。
然后,她看到简星海凑过来,轻声开口:
“潮汐力是什么?”
苏云芮:“……”
“星星为什么会被潮汐力扯碎啊?”
“星星就是星星啊,为什么要围着别的星星转?”
苏云芮:“……洛希极限啦!”
简星海:“?”
听都没听过这个名词的简星海,回到房间之后立马上网查。
等弄明白后,他立马给苏云芮发去语音。
苏云芮有些气,刚躺下没多久,就收到了简星海的语音条,点开。
“我也愿意做围在你的世界环游的星星!!”
那点儿气在听到语音的那一刻,荡然无存。
苏云芮拿着手机,须臾,才不受控制扬起笑容,“笨蛋。”
从有气到消气,不过是几分钟的事情。
苏云芮现在甚至都想不起来以前自己是什么模样的。
也没想过自己真的这么快就喜欢上简星海。
但是……谁能不喜欢他呢?
苏云芮也无比喜欢自己现在的状态。
一切都很好。
她的世界不再一片沉色。
-
高考的成绩可以查询的前一天,各大高校的电话,已经打到了陈叔的手机里。
江隅的监护人信息填的是陈叔的。
于是,江隅成为全国状元的消息在微博引发很大的讨论。
陈叔和祁父祁母看着两个孩子的成绩,高兴得合不拢嘴。
但是,在江隅和祁婳拒绝了所有名校的优待条件、选择了国防科大这所军校时,很多人都极其不解。
“江隅同学的父亲……在政审上有点麻烦。不过报考非军籍,审核通常宽容许多。”
“祁婳同学可以直接填报军籍非指挥类专业,需要进行严格的审查和身体素质检查、体测等等。毕业后按照专业直接分配到部队,按照学历授予军衔。”
在与国防科大招生办的老师电话联系过后,祁婳看向江隅。
“就按照老师说的填报。”江隅摸了摸祁婳的脸颊,“以后上学,可就和其他学校的大学生不一样了,能撑得住吗?”
军事化的管理,严格的校园秩序,不是开玩笑的。
祁婳点了点头,但视线始终落在他脸上,半晌,她气哼哼说:“都怪他!”
“没事。”江隅早就知道这样一个父亲会对他的人生选择有影响,但他不在乎。
只要他能做出超乎所有人意料的成绩,那么,规则也会为他让步。
江隅盯着祁婳填报好了志愿,才去填报自己的。
一切都按照江隅设想的得到了结果。
可祁婳看着江隅和自己不一样的录取通知书,总觉得江隅因为渣爹受了委屈。
于是,她总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终于,江隅被她的眼神看得无奈,把她的椅子转向自己,垂眸轻声说:“我是有点委屈。”
听到这句话,祁婳就比他还难过,“那我可以做些什么呢?”
江隅微微弯腰,眸光慢慢落在她的唇瓣上,“亲亲我吧,婳婳。”
-
国防科大开学时间比其他学校早一个月。
祁婳去把长了一些的头发剪短后,就和江隅一起去跟苏云芮简星海吃了一顿饭。
第二天,便出发前往新学校。
祁父祁母和陈叔一起把两个孩子送到学校门口,又拜托江隅多照顾祁婳,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从他们踏进这一所与众不同的大学的第一步起,他们身上的担子就不一样了。
四年的时间,足够让少年变得更加坚定。
两人在学校的四年,也彻底出名了。
祁婳,在学科技能上,有着让人羡慕的天赋,被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人收为学生。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丝毫骄傲,一直都愿意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
在她的身上,也没有丝毫学霸的高傲,她总是能找到其他人身上的闪光点,无比真诚地鼓励他们。
即便是在体能训练上,她也从来不因为自己小小的身躯而喊累喊痛,她坚韧无比,一项一项攻克。
所以,就算她的硕博之路已经定好了,其他学生也没有丝毫嫉妒。
这是她该得到的。
而非军籍航天航工类专业的江隅,同样在专业技能上展现出了极强的天赋。
还是本科生,就已经被研究院盯上了。
只要他一直往上念,前途一片璀璨。
但最让人羡慕的是,这两个风云人物是情侣。
但凡能见到他们俩在一起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氛围,根本不是其他人能造成丝毫影响的。
江隅和祁婳的舍友都互相见过,然后,也都无比惊讶,他们眼中那个清冷又沉默、满心思学习、研究的江隅,在祁婳面前完全是体贴至极、无微不至的模样。
吃饭的时候,她只要看一眼江隅,江隅就知道她是要纸巾还是想喝水。
她说话的时候,江隅也总是只看着她一个人,眼底盛满了柔情。
和她说话的时候,他也是会放轻语调。
不管祁婳喊他多少次,他都会立马看过去,不厌其烦应一声。
即便祁婳有时候就是喊喊他而已,他也会配合地笑着摸摸她的头发。
冬天的时候,一见面,他就捂住她的手哈气,将四周所有人都无视。
江隅对祁婳的爱明目张胆,丝毫不给自己留退路。
有一次,祁婳悄悄问他,“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呀?”
江隅只是摸摸她的脑袋,然后对她更好更好。
他不怕被任何人知道他的爱意,他愿意接受身边所有人对他的“监督”。
他心甘情愿成为“被约束的文明者”。
大四春节放假。
是祁婳的二十二岁生日。
简星海和苏云芮一大早就给祁婳打来了电话,并表明无法来为她庆祝生日的遗憾。
“生日礼物已经送到你家啦,新年见!”
在挂掉电话的前一刻,简星海忽然喊她。
“祁小婳!”
“干嘛?”
“最坚韧的祁小蘑菇,要幸福啊!”
祁婳微微一愣,然后笑着说道:“好,我们都会幸福的。”
挂掉电话,她和往年一样,和祁父祁母、陈叔、江隅吃午餐和晚餐,晚上,则是听江隅的安排。
每年,江隅都会为她准备不一样的惊喜,今年也一样。
他为她戴上眼罩,抱着她上车。
如同四年前那般。
车子行驶得平稳,祁婳偶尔和江隅说话。
直到车子停下,江隅又把她抱下来,牵着她走了一小段路,停下。
“可以摘眼罩了吗?”祁婳有些迫不及待。
“好。”
没等江隅来,祁婳自己先迫不及待把眼罩摘下来。
然后,她看到小路上蔓延的小夜灯。
“这是四年前,你为我铺在那段山路上的小夜灯。”江隅伸出手,牵住她,沿着灯光一路走。
回忆的匣子被打开,祁婳偏头看向他,笑得很甜。
“四年前我送你的项链还在吗?”江隅问。
“在的。”祁婳点了点头,示意脖子上的项链。
但凡放假,她都会戴上。
“所以你要给欠了我四年的第三份礼物吗?”
江隅愉悦地笑着点头,“第三份礼物之一。”
“之一?”
“对。”江隅带着她走到一套房子前。
祁婳微微一愣,疑惑看向他。
“房子密码,是你的生日。”
祁婳呆了两秒,仰头,反应过来,“礼物是这幢房子?!”
江隅垂着眸子看她,笑着点头后,轻声问,“开门看看吗?你的礼物之二在里面。”
“看!”和以前一样,她总是轻而易举地被江隅勾起好奇心,坦率地表达自己的心思。
她去按下房子的密码,大门被打开。
然后,她一眼看到了客厅中央的一大束花,以及花束上高射炮小模型。
祁婳立马快步走过去,将高射炮小模型拿起来看,然后,惊喜地看向江隅,“江江,这是你做的吗?”
江隅点了点头,“你不是想成为敌方空中作战部队的噩梦么?”
“江江,你好厉害!”祁婳拿着小模型跑到他面前,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夸赞。
江隅低头望着她笑了笑,忍不住抬手揉她的脑袋,“这只是最基础的高射炮模型。”
“但你不是我们专业的呀,而且还做得那么精致!”祁婳夸他,理直气壮说,“江江最厉害!”
“那我们一样很厉害的婳婳同志,准备好打开第二份的礼物了吗?”
祁婳条件反射站了个军姿,“时刻准备着!”
江隅看着她,几秒后,喉结滚动,指尖微微蜷缩,透着点不同寻常,“钥匙项链可以打开模型的驾驶舱。”
祁婳:“?”
她按照江隅说的,真的在模型的驾驶舱找到了一个小小的钥匙孔。
钥匙项链,正好能插进去。
于是,驾驶舱打开,一枚戒指,放置在上方。
祁婳彻底愣住。
直到江隅喊她。
“婳婳。”
祁婳呆呆看过去。
江隅把戒指从模型驾驶舱上拿过来,单膝跪地。
“或许这样的婚礼实在不够盛大,但在这一天,在这一刻,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想在这一幢属于你和我的房子里,向你求婚。”
“婳婳,我在爱你,也将永远爱你,至死不渝。”
他为今天的求婚在脑海里设想模拟过无数次,唯独没有想到,当真的在她面前单膝跪下时,那些准备了上百次的话,一句也没能说出来。
他更没想到,是自己先忍不住红了眼睛。
“婳婳,你愿意嫁给我吗?”
祁婳看着他,看他微红的眼眶,看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和紧抿的唇瓣。
她明明想笑着的,眼眶却也跟着慢慢红了。
她坚定地伸出手。
在这一刻,她不想多做犹豫,也不舍得他多紧张担忧一秒。
“我愿意。”
“江隅,我愿意嫁给你。”
江隅眼睛更红了一些,将戒指缓缓套入她的手指。
然后,他起身,弯腰,吻住她的唇瓣。
气氛升温中,不知道是谁的眼泪先滑落,涩涩的,却也甜甜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亲的迷迷糊糊的祁婳,睫羽轻颤,声音微软,“可是你还没二十二岁,领不了证哦。”
“……”
“你忘啦?你比我小——”
一个“小”字彻底变了调……
-
【我愿意忤逆卑劣的本性,脱离原有轨迹,深陷于你的吸引力,与你灵魂相触。】
——江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