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灵，对不起……”龙承道嘴里长叹一声接一声。
姜灵也叹了一声，“那是你的使命和责任，你应该也不算有什么错……”
只是，一切偏离了他的计划和预料，让他猝不及防，让他还没想到方法解救。
姜灵抬头，目光清明地看着龙承道，“如果我自己的选择，是不救世呢？”
龙承道一怔，沉默了会，“那也随你。”
末世的生成，是源于世界资源被开采过度，资源枯竭，环境到了一个极端的临界点。
但世界诞生资源，就是为了让人类生存。
它和人类相辅成。
如今这种场面，也算是人类自找的下场。
以前，龙承道的确立志于修复世界树，让新世界呈现。
可是如今看着姜灵，他突然有些疲惫了。
以前他无法想象，那个鲜活的婴儿变成一棵树。
现在，他无法想象，眼前鲜活的生命变成一棵树。
她有名字，有思想，有自己的人生。
“我来这里确认这里的生命，是想让它成为真正的世界树，孵化那个世界。”
从而救姜灵。
这是龙承道的真正目的。
可到了之后，他发现，自己似乎又错了。
因为，这颗蛋不在他控制内，也没有孵化新世界的能力，更没有人能杀了它。
除非它自愿牺牲自我，去和姜灵融为一体。
“阿灵……”龙承道伸手，摸了摸姜灵的脑袋，目光复杂，“是师父对不起你……”
“你没有。”姜灵摇头，“你只是肩负你的责任。”
她并不怪龙承道。
她也没怪过姜家父母。
他们的死，也都是自找的。
姜灵看着这个荒芜死寂的世界，看着远处那些异兽，和躲在某个异兽背上，暗中观察这边情况的那个蛋人。
沉默了很久，她才又道，“以前，师父总说，让我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末世后，我遇到的太多人都说世界树在我身上，甚至说我是气运之子。”
这是预知异能预言，和一些人算出来的。
龙承道为了保护她，把季时鄞推出去，又使用秘法造就出那么多气运之子。
师父没有要害她，她也无法去讨厌师父。
她也不怪师父。
只是……
姜灵垂眸，“这个世界与我无关紧要，我不想救。”
人类自己犯的错，引起宇宙自我清洗，再用新世界去拯救，一次又一次，如同无休无止的轮回，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无论这个世界是荒芜，还是繁华，亦或者是毁灭，姜灵都不太喜欢。
她从小开始，就无比坦然接受自己会死。
她不是救世主。
她也不想做救世主。
龙承道又闭了闭眼睛，“终归是我对不起你，那你就去做你自己喜欢的事吧。”
反正他也快死了。
世界彻底毁灭，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了。
那就终止在这里，让世界万物归于混沌吧。
姜灵看向季时鄞。
季时鄞朝她伸出手，眸光里被她的身影填满，“你去哪，我就去哪，你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姜灵顿了片刻，伸出胳膊，把手放在季时鄞手里，借着他的力气站起身。
“师父，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的造就之恩，养育之恩。”姜灵声音空灵。
龙承道又闭上了眼睛，坐在树下如同石化。
姜灵牵着季时鄞的手，备一起离开地心世界。
在他们离开后，蛋才露面。
她穿着粉色的裙子，是个八九岁小女孩的样子，精致漂亮得像瓷娃娃。
这会的她，记忆在以秒速的增长浮现，已经没有了还没破壳，以及刚破壳，什么都不知道时，见到龙承道的惶恐。
她半躺在一只异兽身上，怀里还抱着吃的。
姜灵从洞穴离开前，又给她留了好多吃的。
都填满洞穴了。
她啃着一只油酥鸡腿，坐在异兽身上，俯视着龙承道，“反正她是要死的，你可以抓住她，在她死之前，强行把她催化成世界树，孵化新世界。”
龙承道闭着的眼睛，眼皮抖动了一下，没有睁开，“她的存在和降生都不是她自己选择的，她如今是个鲜活的人，我想让她有一次自己的选择。”
蛋吃鸡腿的动作微顿，“我也没有选择。”
她的诞生存在，又何其不是这样？
她由快死去的旧世界树，汇聚地心世界的暗瘴之气凝成，成为一颗蛋。
没破壳前，她就不知道在这里已经待了多久，破壳后也还是要待在这里。
暗无天日，无穷无尽，只有异兽和死气。
而现在，她看到了自己不会被困在这里的希望，那就是姜灵那棵世界树真正种子的死亡。
只要姜灵死了，她就可以离开这个世界，取代姜灵，成为唯一的世界树。
蛋喊龙承道，“臭道士，你不走吗？”
“也不是没有办法。”龙承道豁然睁开眼，盯着她的眼睛如射精芒，“把你和她融为一体，把她的躯体意识分离，用我为她选中的祭品献祭，她可以不用变成树，也不用死亡，也可以让新世界自她体内剥离成为新世界，而她可以借助你这具身体，继续以人的形态活下去！”
蛋吓一激灵，往后退，她身下的异兽也像是感受到危险一样，呲牙咧嘴地朝龙承道咆哮了一声，其他异兽全围过来。
“你这个臭道士！”蛋开口骂他，“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可惜你做不到！”
毕竟，没有人能杀她。
那种融合，必须得她心甘情愿。
她眼睛转了转，“按照你这样说，我也可以现在就让姜灵死，然后成为她……”
“走。”她似乎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不再管龙承道，拍了拍身下异兽，“我们出去找姜灵。”
她可以出去，只不过要避着不被天道发现。
只要把姜灵弄死了，她立马就能取代而之。
*
外面的世界，就算如此已坍塌得不成样子，处处是荒芜废土，也比地心世界里的空气要好得多，舒服得多。
路不平，车子不好走。
姜灵吐出一口气，取出了一架直升机。
季时鄞坐进驾驶位，目光温柔地问姜灵，“去哪？”
“回神灵岛吧。”姜灵道。
直升机起飞，从低低的云层里穿过，从上往下看，所有的城市都是断壁残垣，死气沉沉，一整片荒芜。
偶尔路过一些基地，异能者在努力猎杀守护基地，普通人也在坚强努力地活着。
这个世界，在不久后，在她死之后，就会走向彻底的覆灭，不留一丝痕迹。
回到神灵岛，已经是半个月之后了。
蓝成安，白秋风，东野稚他们全在这里。
“姜灵。”江雪枝带着人跑出来迎接他们，楚秋和符枝都在队伍里。
程勋，商子见等人都在。
姜灵走的这几个月，基地一切安定，发展顺利，岛屿岸边的城市拔地而起，已经建了一半，各岛上如同村落，幸存者们在这里安居乐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