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自认,自己是个道德十分高尚,情商十分优越,智商极为突出的优秀人才。
不过即使是他,也没能想到简简单单虚以委蛇的一句婚宴,会让寒雪暴跳如雷。
毕竟最开始那个小白花设定他早就忘的差不多了,而齐光也知道,对他的真实身份清危只怕早有怀疑,别看齐光现在还享受着上清派弟子身份,但其实这个身份他们二人都没放在眼中。
哦,是清危没放在眼中。
无论他猜测齐光是否是魔尊的儿子,与魔尊有着什么样的关系,他都不可能真把自己当成上清派的小弟子,寒雪……要么是监视他的,要么是跟在他身边历练的。
呵呵。
他并不相信自己身上没有清危留下的后手,毕竟每一个上清弟子都是相当珍贵的花朵,芸院除去在外为了毕业奔波的待毕业生之外,全院不过百人。
外门弟子成千上万,内门弟子孤孤零零,宁缺毋滥,这还是近些年来修真界升格之后才多了起来,以往十年有百人入院都是祖师庇佑显灵了。
整个上清派都十分宝贝这些弟子,只要入院就没有开除这回事,每月有补贴,福利,分房分法宝,出门在外做门派任务就有礼包手把手奉上,大乘期的院长又关心学习,又关心生活。
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普通内门弟子都这么金贵了,更何况是仙人转世身,摆上钉钉七百年前为修真界奉献出生命的前辈。
没看连清危都直接把人收作亲传弟子了。
清危要是不在他身上留下监视之类的手段他才会怀疑对方是不是修剑修傻了。
而齐光——
笑死,他身上已经有了随身携带了一位穷凶极恶反派boos。别说,虽然大家都敬仰正派,但还是更敬畏反派多些,君子可以欺之以方。
让他们两两牵制不是更好。
齐光是很想做个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正人君子,至少不算计那位宽宏的清危真人,对方在不知他身份时对他真是好的没话说,但是……这也太难了。
和修真界最大魔头,可以看穿人心对人性欲望了如指掌的魔尊周旋太艰难了。
在一些生死攸关的事情上可以相信魔尊,因为对方还需要他活着。但是如果哪一天对方不需要他了,那他顷刻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别扯什么到时候放他自由的鬼话,小学生都不会相信,更何况这个逼是什么成分看过他记忆的齐光心知肚明。
他一刻也未曾放下过戒心。
呵呵。
杀了他,只怕他到时候动手下去,死的只会是自己这个替身,而他优哉游哉重新接管身体找新的小情人上演一出霸道魔尊爱上我的偶像剧了。
齐光仰天长叹,活着不易,人生艰难啊。
他有时候甚至想就那么躺平算了,遇事找外挂替自己装逼打脸,不用费心费力还能享受到顶级修士体验卡,别的不说,就那浮屠宫又岂止是一句人间仙境可以形容的。
混吃等死不香吗。
啃外挂不美嘛。
非要自己努力做什么,又辛苦又累,重生体验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期,到时候可就真的是寒窗苦读数十年,一朝中举人疯癫,什么福也没享着。
躺平至少能享受享受。
那为什么不躺呢?
齐光平视着手中华丽无匹,比起利器更似华丽装饰的宝剑,在心中自问自答道:因为我不甘心。
凭什么我孤家寡人,寥寥一生无所趣味;凭什么我一生孤苦,努力把生活过上正轨时戛然而止;凭什么我受人摆布,弱小伶仃;凭什么一定是我死!
他不想死!
冰冷,无助,天大地大竟无一处可栖身的窘迫与孤独,血液一点点流出身体带来的冰冷……
所有路过的人都在安慰那个被他推倒在马路旁边哭的撕心裂肺的孩子,司机一脸惊惶,故作镇定地伸出哆哆嗦嗦的手抽起烟,想着万一人残了他要管一辈子,倒不如直接死了,赔点钱就过去了。
反正这个人是突然冲出来,自己也没有违反交通规则,应该赔的不多。
路人不敢直面如此血腥的场景,纷纷绕开,渐渐地,一群人围观过来对着他拍照录像,就是没有一个人过来为他止血急救。
他能理解这些人的心思,换作平时,帮忙叫个救护车也就仁至义尽了,但是那孩子的家长匆匆跑来,抱起孩子,捂住双眼就往外跑。
不顾他艰难伸出的手。
他想活!
那时齐光心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他的喉咙艰难地吐出含糊不清的语调,心中在大声呐喊:“我要活下去!救救我,我要活下去!救救我!”
最后,模糊的记忆里只有救护车的鸣笛声……
穿越到这个世界,齐光是自愿的吗?
不是!
穿越到魔尊的身上,齐光更不是自愿的!
呵呵,他就不信魔尊在这件事上没有出力,纵然最初齐光的穿越与他无关,谁说穿越之后也的与他无关,要不是魔尊自己动手,齐光能穿越到他身体里吗!
扯淡!
为什么一定要他去死!
魔尊就不能死吗!
齐光目光冷冽,杀气四溢地盯着长剑,却突然画风一转,目光盈盈如秋水,温柔缠绵。
总有一天,他要宰了魔尊。
白松从浑浑噩噩,茫然不知天地为何物的状态中清醒过来时,已经是不知过了多久。
她回神过来,察觉自己神魂略有增长,法力略有精纯,还以为是悟道所致,暗自嘀咕:“原来悟道是这种感受吗,都说神清气爽,怎么我就这么……”
她想了半天,词汇量不多的少女也没能给自己刚刚的状态下一个准确的定义。
摇摇头,把这些问题抛之脑后,不再去想,转而找起了看着看着就令自己陷入道境的美人师兄。
“齐师兄呢?”
她左看右看,这个洞窟内空空荡荡,没有什么遮掩,四面全部被石壁围困起来,想来对金山而言,他本就是山神,自然可以在山体中自由穿梭,而他在设计之初也未给人留下能走的通道。
反正抓来的都是俘虏,总归是要死的。
齐光不见了踪影。
一时间白松冷汗淋漓,心中忐忑不安,只怕那不要脸的妖魔对师兄做了什么,回忆起徐畅游每一次来到她面前时那种令人不适,充满占有欲望的目光,不时伸过来的咸猪手,和当时自己心中那种恶心暴躁至极的感受,她就气血一阵翻涌。
怎么能让齐师兄也遭那份罪!
她极速走到王座旁,才发现王座后方被开了一道石门。
她掏出天网玉简,发现里面有师兄留下的信息:“我去打探消息,包里有点心吃,还有记得把法器的护身功能关了,只开基础的防护就好,过几天有硬仗要打。”
“唔,不用担心他对我做什么,别的不说,他还挺好糊弄,比你遇见的那个傻多了。”
白松想了想徐畅游,又想了想她被浸泡在岩浆池里听着齐光是如何忽悠地恶神言听计从,神魂颠倒,连一句话也不敢违背,把自己老巢奉献给他的行径,莫名安心下来。
金山不是徐畅游,他没脑子。
齐师兄也不是她,比她聪明多了。
她这个小菜鸡就不要去捣乱大佬的操作了,她怀疑只要齐师兄愿意,就连徐畅游那个擅长皮由爱的普信男也会成为对方的忠实舔狗。
和天网上漂亮小姐姐聊天,与对方分享帅哥被塞了一脑子新奇词汇的白松如此想到。
比传说中蛊惑人心的欢喜宫魔修更厉害啊不,怎么能把师兄和那些无恶不作的魔修做对比呢。
师兄德行高尚,人品出众,为人正直,懂得关怀体贴他人,比那魔修好一千倍,一万倍。
罪过罪过,一时失言,一时失言。
她默默从包里翻找一通,锅碗瓢盆若干,调料食材若干,日常用品若干,铁木原料若干,小吃零食若干。
“这不是和寒师兄大差不差嘛。”
两位师兄都是居家过日子的典范呢。
咬着香甜的红豆枣泥糕,白松调整了下护身法器的功能。
所有的护身法器都需要法力催动,而一些自动展开防护的法器会自己吸纳天地间的灵气作为能源。
上清派的法器属于自动防护类型,不需要费心操纵,只要展开防护上至化神修士全力一击,下至针尖,炎热,冰寒都会被阻挡在防护罩外。
不过消耗甚巨,这里又不是沧澜界,开不起。
节能模式就挺好。
只需要在危机时刻自动展开防护。
白松调整好,又从包里又掏出齐师兄布置给她的任务,艰难地啃起阵法大解来。
嘤嘤嘤,好难。
但还是要看下去,师兄说他们俩个对阵法都不精通,只能做到扔个阵盘这样的傻瓜式操作,她肯定要努力学习成为最靠谱的阵法大师。
但是真的好难t_t
白松一边啃书,时不时往嘴里塞一口糕点一边在记忆里回忆师兄的盛世美颜给自己打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从悟道状态退出后竟然觉得这本阵法大解比刚刚容易参悟了。
白松:啊这,悟道还能提高悟性吗?
她美滋滋地加快动力,誓要啃下这部大头书,努力吧少女,你是最胖的。
那双黑山白水一般的眼眸中,悄然划过一缕红光。
————
虽然寒雪在远处为之愤怒,白松在近处暗自有心,但是凭心而论,齐光觉得自己现在过的还不错,没他们想象的那么凄惨啊。
齐光说金山好忽悠,是真的好忽悠。
他装小白花的演技十年如一日,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在这个辣眼睛的邪神面前也不可能像面对清危一个态度。
十分敷衍,做足了爱搭不理的高冷渣男形象。
不主动,不拒绝。
金山殷勤地为这个原本被隐藏在山腹的洞窟开了门,顾及齐光所言不敢进去,只将两排金银摆在洞口两侧。
齐光唇边噙着微笑,踏出血与岩浆交织的洞窟,站在明明是个穷凶极恶反派却在他面前十分窘迫,局促不安的金山面前,漫不经心道:“我要在山上走走。”
金山痴迷于他。
虽未能完全失去理智,却也已经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忙不迭地放下准备婚宴的工作,吩咐自己手下现抓来的小妖,指挥伥鬼,木傀做事,自己屁颠屁颠地跟在齐光身边。
齐光瞥他一眼,略微皱了皱眉。
黑衣,披发,虽然乱倒腾依旧能看的英俊容貌,元婴修士,法力高强,自带威势,心狠手辣,赶尽杀绝。
好一个低配低仿版魔尊。
齐光一瞬间面色漆黑,转瞬又平静下来,恢复如初。
他揍不了魔尊,可以宰个低仿版本出气。
接连几座山都被恶神霍霍地空空荡荡,与伥鬼木傀为伴,好几座山都空无人烟,一片死地。
原本山清水秀的外貌只是贴图,实际上尽是枯山恶水,早在几百年前就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
即使是大白天,这里依旧阴气森森,没有绿植,就有干枯的层层叠叠的枯树遮蔽日光,树上攀爬着漆黑的藤蔓,每一片叶子上都状似骷髅,攀爬速度堪比长蛇,更是在悉悉索索间有隐约的鬼哭之声不绝于耳。
一片阴地。
齐光穿着一身与这处地界格格不入的白衣,长发由银冠束起,镇定自若,甚至隐隐有一丝回家了的闲适。
无他,这画风和魔域太像了,他穿越到这个世界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浮屠宫,再然后就是魔域。
亲切。
啧,亲切。
齐光越走越熟悉,隐隐间平静的目光竟有种渊渟岳峙的,睥睨众生的气势。
那双眼眸黑沉沉的,似有万古黑夜沉浸其中。
而他身后原本卓尔不群的金山存在感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
齐光漫不经心问道:“你认识本座吗?”
他的声音平静中带着一丝兴味,似乎这芸芸众生,天地万物皆不在他的眼中,他高傲的理所当然,天经地义。
但是无人可见之处,他拢在袖中的手指微微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