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略微柔和下来时,那股妖冶的荼靡便放肆地展现出来,从骨子里透出的艳色妖冶旖旎。
而他微微柔和下眉眼,又透露出无边风月,瑰丽之景,活色生香。
“人都说破镜怎能重圆,世事如流水,覆水难收,勉强不得。”
他自言自语,近乎叹息道:“我偏要勉强。”
手脚俱都被捆上厚厚的锁链,这锁链厚重紧固,几乎要将整座水域填满,层层叠叠,却仿佛并未给他造成分毫困扰。
他唇角笑意若有若无,红唇鲜艳如血,并没有什么异状,也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威力,但他本身便是整个世界最大的魔头,最大的奇迹,最大的祸患!
他睁开了那双黑白分明,黑的深沉,白的纯粹的眼眸注视着遥远之处的那个人。
他一直在注视着对方,从七百年……不,从三千年前至如今,他一直在注视着他。
大自在天魔主化身无数,皆为他丝缕意志所化,皆为他意念所化,皆是他本心所念,但他却并不能放心。
因为有太多太多次,在他并未注意的角落,起于青萍之末的狂风已在悄悄酝酿,无数细小的转折联合起来,也能汇聚成无人可挡涛涛大势。
那时真身被囚困在这副皮囊中的大天魔无法阻挡,也并未想过要阻挡什么,他无爱无恨,只为了活着而活,最初那一点执念早已在这无始无终的同类相食,挣扎求生的岁月沉淀中被消磨殆尽。
没有情感,天魔不需要感情。没有欲望,欲望在天魔身上演绎出的只会是无尽负面的贪婪。没有过去未来,因为天魔不需要这个。
它们本就是世界的终焉,代表阴,与阳相对;代表浊,与清相对;代表毁灭,与希望相对。
它们是万千世界平衡中的一环,也是在平衡打破时承担灾劫,对世界最后的考验与最终破灭的执行者,是与生相对的死。
是世界的垃圾桶,清扫一切罪恶,代表一切罪孽,量劫的始作俑者。
当然,那并不是对他这个残破的大自在天魔主而言。
陈水必腐。
而他,便是在鱼群里投下的鲶鱼。
万物抱阴而负阳,平衡,阴阳,五行均备才是一个事物最完美的体现,而他屠灭妖族创立魔道,担任了这个世界必备的反派角色,负担起整个世界纯粹的负面欲望。
当黑暗愈发肆意,光明就愈发纯粹,当魔道汇聚了世上一切的罪孽,那其余的人便都能享受到纯粹的光明正义。
这是一笔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一手打造出这个局面的大自在天魔主唇边笑容愈发肆意,他看着那位剑仙,低声道:“我对你的承诺始终如一,永世不变。”
你是个很好的人,而你这样的好人,什么都会有的。
他切下自己似人的欲望掌控沧澜一切的过去未来,他分出自己的一部分本质成了魔尊,他已将一切纳入手中,只为了编织一个最完美的未来。
至于他旁边的两个背景板则被大自在天瞟了一眼完美忽略。
你说那里面还有他儿子,什么儿子,魔有有父子亲情那种东西吗?
对他而言,那个儿子身上唯一值得他多看一眼的标签只有清危的弟子这个头衔,齐光都无法排在清危之前,更何况一颗在地藏影响下才得以拥有生机的泪滴。
大自在天不由得回想起当年的青葱往事。
他大概,应该,也行,好像,没砸地藏王驻守的地狱吧?
不过,那些佛门与天魔的存在有异曲同工之妙,佛性之处,心头之山既为灵山。
他砸地狱的时候是放了不少厉鬼出来作乱,但后来不是补上了吗!
他甚至还赔了权柄,令本就残破的大自在天魔主位格摇摇欲坠,不得不亲身上阵镇压群魔,右眼至今空空荡荡,无法填补。
还是说他要借机降伏本座,那他来晚了。
那个未证大自在的大天魔,早在三千年前便已经被一人降伏,为他画地为牢,甘愿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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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光的粥没有熬糊,而是熬成了稀饭,放两片面包闷一会就能吃米饭的那种。
他想了想,从储物袋里翻出了不少珍稀的海市特产零食前来安慰短短几天就成了干饭人的顾长安。
这可是绝无仅有的炼气海妖卖身特产。
顾长安心情不好也没有推拒饭菜,相反,她秉承着能吃就大口干饭,心情不好搓一顿,心情很好搓一顿的终级干饭人理念,胃口大开。
寒雪一看,咬牙从包里拿出十分珍稀的妖兽肉偷偷塞给齐光。
“师弟,咱们午饭吃点好的。”
齐光:吃货的友谊与安慰就是这么朴实无华且美味。
齐光:“好的师兄,中午吃红烧肉配米饭吧。”
如果有鹌鹑蛋鸡蛋一块炖就更香了。
可惜,蛋类,除了没有受精的鸟蛋其余都是不准吃的,修真界也没有专门饲养母鸡下无精蛋售卖的商户,因为这样是公认不人道的。
可恶,这个修真界道德水平也太高了吧!
把我一个普普通通穿越者比下了几条街啊,要不是当年内门测试时做了弊,他这辈子都别想踏进上清派这个修真界顶级学府。
学习再好也不行,修为再高也没辙。
吃饱喝足,顾长安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擦了擦唇角,看样子心情舒畅了不少,倒是眉间一直有些许郁色。
她闷闷不乐地外出散步,一路走到溪涧旁拿些果子喂过来讨食的小动物,几只狸花猫叼着小花花过来,在她脚边蹭了又蹭。
松鼠们抱着一颗小松子,狐狸叼着小浆果,还有几只刺猬叼着嫩叶,都凑在她身边吃果果,一时间画面异常温馨。
仗着修为一路尾随在她身后的二人藏身在不远处的大树旁,哪里生长着不少灌木丛,正好遮蔽了二人悉悉索索的身影。
寒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看着齐光,用眼神示意他:师弟你快上。
齐光朝他使了个眼色:师兄你上,我不懂女孩子的心啊。
他一个万年单身狗,连女朋友都没有,平生最亲近的女孩子只有一个会给他自带滤镜的亲姐,哪知道女孩子要怎么哄。
寒雪回他一个:→_→
难道他就知道怎么哄女孩子了,他连姐姐也没有。
寒雪眼神示意他:摘面具上啊。
齐光恍然大悟。
是啊,只要摘面具他身上就自带无数层滤镜,无论男女老少只要有眼睛的生物都能一并通吃。
两人故技重施,缩在一颗繁茂大树旁探头探脑,谁知长长的发尾和树边的灌木丛纠缠在一起,寒雪一伸头便扯到头皮,幸好铁血剑修耐力一流,把痛呼咽下,齐光忙伸手去解开,但是两人的动静却惊动了岸边一群灵敏的小动物。
这些小动物生长在王屋山,过着没有天敌的神仙日子,长成傻狍子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虽然灵敏地发现却也没有异动,而是睁着一双双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两人所在之地,一只奶牛猫还好奇地跑来,试探地伸出小爪子扒拉两下。
甜蜜蜜地“喵——”叫声此起彼伏,把顾长安的目光吸引了过来,然后她就看见两人手忙脚乱的场景,忽地笑了出来。
齐光尴尬地朝她笑了笑,把缠绕在灌木丛上的发丝解开,幸好金丹剑修的长发顺滑油亮,没有打结。
上清派没这种刺多叶小的灌木丛,寒雪因此毫无经验,纳闷地看了看师弟那比他还长的头发,不过眼下不是探寻这些无聊问题的时候,他不好意思地看向顾长安,对她深深鞠了一躬:“顾姑娘,对不起,我们不该尾随姑娘前来。”
顾长安摆摆手:“我知道两位少侠是担心我。”
她揉了揉身旁眯着眼睛的狐狸,面上重新染上清愁。
她叹道:“两位少侠不必担心我,我生为顾家长女,家族生我养我十九年,又为我开蒙教养,供我修炼,我岂能不报养育之恩。父亲为我顶下的这门亲事也不差,徐畅游是徐家二公子,徐家与顾家世代联姻,徐家现在的主母就是我姑母,也不会磋磨我,这已经是一门极好的亲事了。”
她略微苦笑道:“若非父亲惦念着我,我早就随便被嫡母许配出去,胡乱嫁给了什么人,父亲一心惦念着我,我……”
她说道这里,目光盈盈,几欲落泪。
齐光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面上没有一点喜色,说话的语气十分勉强,更像是在努力说服自己。
他平静发问:“如果没有这些强加在你身上的外物,你愿意嫁给他吗?”
寒雪在一旁急得跳脚:“不是,哪有这样的道理,你才炼气七层谈什么嫁人呢,失了元阴以后怎么结丹!”
寒雪是正统的上清派修士,从小接收的高端修士教育,他天赋异禀,更是从小就被千叮咛万嘱咐,不可耽与情爱,不可沉迷色欲,未成年拒绝早恋!
修真界纵然有黄赤大道,除了主修采阴补阳,采阳补阴的欢喜宫,素女道之类根本大法便是如此的特殊功法,其余一律在金丹之后修习,方能不损元气。
否则便会损耗精气。
整个修真界都不支持未成年早恋,甚至炼气期修士也只有完全没有更进一步可能时才会娶妻生子,繁衍后代。
这也普遍造成修真界地广人稀,生育津贴一提再提。
筑基只是入门,金丹才是真正踏上道途,但凡失了元阴元阳,日后想要结丹都会付出数倍代价,甚至结出的金丹也并非是上品纯阳金丹。
天罡地煞凝丹,妖兽内丹凝丹,天才地宝混丹这几种旁门左道结丹法要想破丹成婴基本没什么可能,道途就此断绝。
尤其是妖兽内丹凝丹法,更是被列为禁术,一经查明立刻废除修为。
修真之路,每一步都不容马虎错过,道途一定就难以转圜。
寒雪皱紧了眉头:“不行,你不能嫁!”
十多年苦修不缀,前几天她还对十七岁金丹修士的寒雪羡慕不已,言说自己也想结丹,怎么能因为一场婚约就毁了道途!
顾长安苦笑道:“我又何尝想嫁人呢,两家婚约早已在我十岁时就定下了,其实我十六岁就应该嫁人,只是已经推脱了三年。”
她低垂着头,一向绵软温柔的声音里透着浓重的不甘:“要是我也能在十七岁就结丹,父亲也不会逼着我为家族联姻,哪怕筑基也好,父亲也会重新考虑。可是我纵使苦修不缀,依旧只有炼气七层的修为,怎么能推拒家族的安排。”
她当然不愿意。
但是她并不是让人刮目相看的天才,十九岁的炼气七层在这样的大家族中只能算上中等资质,没有实力的反抗毫无用处。
寒雪还要在说什么,被齐光拦了下来,齐光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问:“那如果要让你舍弃自己的身份,舍弃顾家,独自一人拜入修行门派,你愿意吗?”
顾长安看着他,似是明白了什么,不待思考便斩钉截铁道:“我愿意。”
不过她又忐忑道:“但是徐畅游对我势在必得,若是我没有了家族庇护,他更不愿意放过我了。父亲……他倒是不太在意我,他膝下已经有了十几个孩子,不缺我一个。”
她思索道:“父亲只是因为我母亲的临终遗命对我关照几分,我也因此成了嫡母的眼中钉。我要与徐家二公子的婚事是我父亲一手订下的,她想留给我二妹妹,要是我逃婚的话她一定能说服父亲不再管我,把这桩亲事换成我妹妹。徐家那边没能娶庶大小姐,娶母家势力雄厚的嫡二小姐会更高兴的。”
她仿佛已经思考了很久很久。
齐光倒是对这些宅斗手段不太精通,只是偶尔听姐姐提起过一些小说剧情,不过他相信顾长安自己肯定门清。
她是个聪明,且意志坚定的姑娘。
直视魔道都没入魔,要多么坚定的心志,最适合修魔……啊不是,顺口了。
齐光露出微笑:“现在是要伪装一下,不过等我们回去这些就都不是事了。”
再嚣张的世家公子也别想在上清派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