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思言将苏望舒拉到内室坐下,似乎目光极为温柔体贴,苏望舒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如今是不是在现实中。
“望舒,我这些时日忙于政事,冷落了你,你不会怪我吧?”
苏望舒摇摇头,尽量将自己心中的那点阴郁压下去,温润地笑道:“无碍,陛下需以国事为重,望舒作为一国之父,自然也需为陛下分忧,不给陛下徒增烦恼。”
临思言颇为赞赏地点点头:“望舒不愧是大家教养出来的子弟,果真是深得我心。”
末了又道:“近日听闻你叫你弟弟去你以前居住的旧址取些东西,可是却了什么?可以和我说一说。”
苏望舒一听到这里,不由得心头一紧,临思言聪颖过人,若是自己稍有不自然,定会叫她看出端倪。于是他面上顿时飞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如玉的容颜上是难得一见的窘迫:“这……望安那孩子做事总是毛毛躁躁,竟然还惊动了陛下……”
“其实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起来进宫前母亲给让我捎上的一床百子被,我想着之前搬移宫殿太过匆忙,居然把这被子忘在之前的旧殿中了,这几日难得大晴,这才想让望安离我之前住的宫殿近,想他替我取来。”苏望安十分平静地叙述道,倒是让人觉得事情就是这么简单了。
临思言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是这样……”
苏望安说完那些话以后一直在观察着临思言的表情,却见她依然是之前那副样子,没有什么变化,不禁有些失落,但还是再接再厉道:“陛下如今登基也已经快大半年,后宫不甚充盈,也一直未有个喜讯传来,不知道陛下心中是否有打算?”
苏望舒这番试探性的话一出口,临思言哪里不知道他的言外之意是什么。顿时有一点尴尬,她执行任务这么多年,除了有高效率的执行力,还以高超的自我控制能力着称。
她没有在任何一个世界留过“情债”,更别说做出以前那些任务执行者那么大的牺牲去生个孩子来捆住身边人的事了。
原以为自己在天霁这样的女尊世界,男人都是那种你不主动他也就被动的角色,只要自己不给他们留下什么“暗示”,或者直截了当地斩断情丝。她自然可以畅通无阻地完成任务,不会被这些感情因素牵绊住。
却没想到这苏望舒着实是女尊世界的一个奇人,居然还自己要求要一个孩子了。这她能答应吗!
可是她现在扮演的是一个身中情蛊,对苏望舒一心一意的人,万不能做出一副抗拒、不配合的样子。
临思言反应极快地用力咳嗽了几下,用帕子捂住了嘴,再拿开时,苏绣的精致帕子上居然出现了点点红梅般的血迹。
临思言着实是个狠人,为了力求真实,没有让009伪造帮忙,直接用内力将自己逼出一口血沫来,这下连精通医术的苏望舒也有些慌了,怜悯上去环抱住她,温润的面庞顿时犹如天崩地裂:“怎么了?!不是说身体已经大好了吗!”
临思言又咳嗽了几下,面色几乎是瞬间灰败了下去,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天涉为质时中计落下的病根罢了,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最近一直让未央调养着,估计至少要一年半载才能恢复了。”临思言叹了口气道。
言下之意,自己这一年半载估计是没有那个身体条件要一个孩子了。
临思言心里早就合计好了,自己完成这些任务,最后兵败自焚最多也就一两年的时间,那个时候自己早就去往另一个世界了,哪里还管这些。
苏望舒眉头紧皱,似乎极为不满的样子。
临思言一开始还以为他是因为自己的托词生气,没想到他接下来的话反倒是让临思言有些意外:“季月,你总是如此不注意自己的身体,这毒原本早就该拔除了,你却一直拖到如今。下次不可再如此了。”
临思言唯唯诺诺地点点头:“是是是,望舒说的都对,是我的问题。”
苏望舒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变化,似乎有些不甘,又有些哀伤:“季月,是我操之过急了,没有考虑到你的状况。可是你知道吗?我是真的害怕,我怕有一天,我们还没来得及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就出了意外……”
好家伙,这是大预言家啊!苏望舒,你可以的。临思言颇为感叹于苏望舒的未卜先知。
说到这儿,苏望舒抬头看到临思言复杂的眼神,心里想着自己刚刚无意中说错了话,连忙补救道:“望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起了陛下的皇姐,她在天涉去世得突然,也没有一儿半女,那几位贵君侍君如今也被送去青灯古佛前了……终究是物是人非。”
说来说去还是在强调子嗣的重要性,要不是如今临思言已经将苏丞相的权力收归手中了大半,她几乎要怀疑这是不是又是苏家的争权计谋了。
她柔柔地笑了笑,安抚似的拍了拍苏望舒的肩:“别担心过头了,望舒,我保证,我一定不会死得那么早的,让你落到那样的境地。”
一两年也不算太早吧……
苏望舒摇摇头,神色难得有些凄然,又有些释然地看向临思言:“不,思言,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请让望舒走在你前面。”
“因为我,一刻都不能忍受失去你的痛苦,若是真的没了你,这大好河山我一人看又有什么意思呢?”
——
天涉国,慕祈晟看着眼前的一摊烂帐,强忍着怒气才没有挥手将案牍上的奏折尽数扫落到地上。
额上的青筋跳了跳,慕祈晟看着眼前战战兢兢的官员,声音冰寒:“你给我说说,这豫南的大旱,这么多流窜的灾民都告到皇城下面来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慕祈晟当政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惶恐,仿佛自己之前一直活在一个别人给他构建的安乐窝中,方才不知道民生疾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