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气腾腾的小甜饼正在烹饪中~ 周承庭没料到阿娆的学识。
庄子本就是极为难懂晦涩的, 昨夜阿娆仅是在自己身边停留了片刻,至多扫过一眼罢了, 竟随口说出开头的句子来,一字不差。
显然阿娆先前是读过的。
若真的阿娆是贫苦人家的女儿,哪里有机会读书识字?纵然是到了安远侯府后, 有姜妙教导她识字,也断不会拿庄子作为启蒙。
方才的事, 让他见到了不一样的阿娆。
在他的印象中,阿娆是个温顺低调、谨小慎微的人, 尤其是在他面前,她总是局促不安、战战兢兢,仿佛自己随时都能吃了她似的。
可目睹完她处置内侍间的纷争,周承庭对阿娆顿时刮目相看。
这是在太子殿, 两个内侍又都是他身边的人,阿娆贸然出头, 总会让人觉得逾越。是以她并没有点破,轻轻巧巧的消弭一场矛盾于无形。
那一刻阿娆所表现出来的沉稳从容、她的仪态她的举止, 无一不说明她受过良好的教养、她的出身非同寻常。
“召纪北南午膳后来东宫。”周承庭沉『吟』片刻,对孟清江吩咐道。
孟清江还有些奇怪,这小内侍之间的事, 竟要动用太子的心腹去查?
“至于那两个内侍, 福顺留在书房服侍, 福喜你看着处置。”周承庭才要进去, 又补充了一句。
原是自己想差了, 果然殿下是有别的事要办。孟清江忙答应了,跟在周承庭身后进了殿中。
太子回自己殿中,且又示意门口的内侍不必通传。故此阿娆一时还不知道周承庭已经回来了,还在专心致志的绣手中的香囊。
料子已经选定,大小也已经裁好,阿娆纠结了两日,才选定了五蝠的纹样。寓意好,又不会出错。她也曾想过选些梅兰菊竹的风雅纹样,可太子是储君,总觉得寓意有些单薄。
一切准备妥当,阿娆便开始赶工,既是谢礼,得及时送出去才行。
是以等到周承庭在阿娆身旁站了好一会儿,阿娆都没有抬起头来。周承庭有些后悔自己方才怕吓到她,刻意放轻了脚步,因地上又铺着地毯,他几乎是悄无声息的进来的。
被晾在一旁的太子殿下,终于轻咳了一声。
阿娆猛地抬起头来,那双温柔又妩媚的眸子,因受惊无意识的睁大。
“奴婢见过殿下。”阿娆手忙脚『乱』的起身,香囊从手中滑落,掉到了地上。阿娆赶紧蹲下身子去拾,周承庭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一小段细长优美的脖颈,从领子中『露』出来。
简直与方才判若两人。
周承庭默不作声的看着她,他想不明白,问题究竟出在哪儿了。
见阿娆手指无意识的攥紧香囊的一角,神『色』慌张不安,周承庭觉得还是方才镇定从容、通身散发着光彩的她更好些。
突然,他福至心灵,想到了一个法子。
“坐罢。”周承庭神『色』微松,在软榻上坐了下来,他抬手指了指旁边的位置,让阿娆也坐下。
阿娆面上仍有几分局促之『色』,却还是依言坐下。两人隔着一张小几,周承庭又打量了阿娆片刻,才道:“有件事,孤思来想去,只有你能帮忙。”
太子殿下有事需要她帮忙?
阿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既是太子开口,她是不能也不敢拒绝。
“殿下请吩咐,奴婢一定照办。”
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已已经进入周承庭圈套的阿娆,就差表忠心了。
周承庭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孤答应皇后娶太子嫔的事,你该知道吧?”
阿娆忙应了一声,只是她不明白太子为何要问她。虽说这是她被封为选侍的交换条件,可太子殿下看起来不像是挟恩图报的人呀?
“太子妃是孤的元配,地位在东宫自是尊贵不可撼动。”周承庭一本正经的道:“但太子嫔的人选,却也得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世家贵女不可,若是真的娶进来又有了子嗣,只怕太子妃的地位堪忧。”
若是姜妙在,一定会听出太子的胡说八道来。可阿娆满心惦记着太子妃,并没有察觉。
未来的太子嫔会威胁道太子妃?阿娆想到这种可能『性』,很是担心和自责。如果不是她,太子不需要妥协,太子妃也不至于在自己身边埋下隐患。
“你不必自责,这是迟早的事。”见阿娆如此,他又有些不忍。可想到要让阿娆恢复她本来的『性』子,周承庭又不得不硬下心肠。“孤虽为太子,却也有许多无可奈何之处。”
周承庭并无诉苦之意,语调也甚至平和,可阿娆却愈发觉得他平静的声音中透着无可奈何的悲凉和心酸,想到太子的处境,阿娆竟有种心疼的感觉。
“太子嫔孤无法拒绝。”周承庭淡淡的道:“但是太子嫔在东宫的地位,却还未可知。”
阿娆似乎有了些预感,只是不敢确定。
“你原是太子妃身边的人,她『性』子如何,你是清楚的。”周承庭看出阿娆的纠结,乘胜追击道:“而皇后会送什么样的人过来,孤不说,你也该清楚。”
太子妃心地善良、爽朗大方,又有哥哥和娘亲呵护着长大,纵然聪慧却在内宅的争斗上并不精通,或者说她不屑于却玩些心机手段。东宫只有太子妃一人时,这样的『性』子无妨,可若是来了别有用心的人……
可她无法说太子妃这样不对,当年明明已经是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太子妃还拼着跟庶兄撕破脸,保下了她。
“奴婢清楚。”阿娆这次没有再逃避,她抬起头,不躲不闪的看着周承庭,轻声道:“若是有了太子嫔,需要有人帮娘娘看着脚下的路,防着周围的暗箭。”
周承庭见阿娆一点就通,愈发相信自己的判断。
“你可愿意做这个人?”他看着判若两人的阿娆,问道。
她没有退路,阿娆面『露』果决之『色』,道“奴婢愿意。”
气氛一时变得凝滞,阿娆感觉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湿淋淋的棉花,让她透不过气来。
然而没过片刻,却见太子的神『色』陡然一松,他的语气和表情都有了微妙的变化,似乎柔软了许多。他的手越过了小几,执起了阿娆的手,道“孤再问一次,你可愿意做孤的心爱之人?”
阿娆整个人僵住了,不过她很快明白了太子的意思。
自己不过是个选侍罢了,只有成为太子宠妾才能跟太子嫔抗衡。
“殿下肯垂怜,奴婢喜不自胜。”即便知晓太子是在教她做戏,阿娆的心还是狂跳起来。
那贴住她手腕的掌心,很暖。
“那就好。”周承庭微微勾唇,旋即他起身,手上微微用力,也把阿娆给带了起来。“陪孤去用午膳。”
太子抓着自己的手腕还没松开,阿娆想要挣开,却见太子挑了挑眉,顿时放弃了挣扎。虽然一路走过去,见到被太子牵着的选侍,一众服侍的人皆是『露』出了惊讶的目光,阿娆只能尽量让自己神『色』坦然些。
“想做好孤的宠妾,就要适应这些。”太子忽然停下来,在她耳畔轻声道:“别让人瞧出端倪来。”
男子温热的气息迎面袭来,这番亲昵的举动,当着这许多人,阿娆紧张的连呼吸都快停止了。
她不能给太子妃丢脸,让太子失望,轻轻点头,任由太子牵着。
好在用午膳时保持了食不言寝不语的好习惯,阿娆总算松了口气。
她还从未在午膳前来过太子殿中,一时用完了午饭,阿娆不知道自己是该离开还是留下。还未等她苦恼太久,太子发话了。“孤还有些事,你自去歪一会儿罢。”
太子没让她离开,而眼下的她,在太子殿中还是有些特权的罢?
阿娆依言过去,宫人们看她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好在放下了帐子后,隔绝了各『色』的目光,阿娆闭上眼睛,却没有丝毫睡意。
如何成为太子的宠妾,是摆在她眼前的难题。
***
书房。
纪北南在禁卫军中领职,他的另一层身份是太子心腹,他手下掌管着一批人,帮着太子收集消息。
“去查一查,南边几省中,有没有高门大户丢过女孩的。”周承庭思忖了片刻,道:“若是报案,大概在六七年前。”
即便阿娆有心遮掩,离家的时间应该也不会说假话。她是四年前被姜妙救走,还说自己成就在外头颠沛流离了两年,且她应该确实不是京城人。
纪北南虽是不明白太子的用意,还是利落的应下。
“等等,再去查查有没有什么事件中被卷入十来岁的女孩,家中报了身亡或是失踪。大概也是在六七年前。”周承庭补充道。
阿娆本身就是个谜团。
她身上似乎着不能说的秘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放弃了原本的身份,甘愿为奴为婢?
这两人看起来神『色』温顺恭谨,实则谁都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王皇后感觉自已挥出一拳却打在了棉花上,心中积郁愈发散不去。
幸而还有一件让她稍稍能扬眉吐气的事,王皇后才不至于失了理智,揪着安贵妃和阿娆不放。
“十月初便是皇上的寿宴,关于筹备就由太子妃协助本宫『操』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