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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被送到太子殿中那种紧张和不安又重回她心中,然而眼下她能和太子坐在一处说话,也算是进步了吧!
阿娆很快回过神,省略了皇后的冷嘲热讽,捡着重点转述了今日在坤正宫的情形。
“皇上今年五十整寿,是要大办的。”周承庭倒没有意外皇后的决定,他语气平缓的道:“皇后在安贵妃手里讨不到便宜,不敢分权,才找了阿妙。”
安贵妃的事迹阿娆或多或少听过一些,这位看似温婉娇弱的美人儿可不简单,经常把皇后气得跳脚。且她深得皇上宠爱,在皇上跟前撒个娇,兴许皇后放出去的权利就收不回来了。
这些阿娆还是懂的。
“安贵妃此人,你怎么看?”见阿娆眸中闪过一抹了然,周承庭又想起心中的疑『惑』,只做不经意的问道。
阿娆踟蹰了片刻,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她已经身在东宫不可能躲开这些纷争,在太子面前一味低调沉默,只怕会不得太子喜欢。她轻声道:“安贵妃比皇后厉害多了,虽然看起来如今安贵妃同皇后平分秋『色』、亦或是皇后占着嫡妻名分,若是安贵妃有心,皇后不是对手。”
“安贵妃仅代掌宫务十数日就得到后宫的称赞,都成了皇后心中的一根刺。”周承庭补充道。
阿娆笑了笑,应道:“安贵妃是暂管,自然手面大方,乐得做顺水人情,上上下下都高兴。皇后长久管着后宫,自是不能如此松泛。”
周承庭微微颔首,阿娆不仅聪明,而且颇有见识。
“只怕阿妙协理之后,会麻烦不断。”周承庭不紧不慢的道,虽然说着糟心事,却别有一种从容不迫的笃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
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了下来,只听他特别叮嘱道:“你要当心应对。”
阿娆神『色』郑重的点点头,她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如今到了她要保护太子妃的时候。
***
阿娆没想到麻烦竟如此之快就找上门来,来人正是安远侯府的三姑娘姜姀。
姜姀在安贵妃处小住,冠冕堂皇的借口是安贵妃膝下没有女儿,对这个侄女甚是喜爱,便接进宫中陪伴安贵妃。
因着姜知瑞要讨她做妾的事,两边已经彻底翻脸了。姜姀极力支持姜知瑞,只因姜姀觉得她是姜妙的丫鬟,抢了姜妙的东西很有成就感。
姜妙是府中唯一的嫡女,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便是一同出门交际时,别人眼中也只有姜大姑娘,没有她三姑娘。哪怕她哥哥已经凭着自己的功劳替娘挣回了诰命,可提起安远侯府的男丁,大家眼中只看得见世子姜知越。
等到了姜知越战死,终于她们能扬眉吐气时,哥哥只想跟姜妙讨个丫鬟,还抬举她做姨娘,她竟敢不从!
当然,他们有无数种法子对付势单力薄的姜妙母女,偏生姜妙被选为太子妃……
一次两次都不能如愿,姜姀心中的积怨越来越深。
结香匆匆走进来,道:“选侍,娘娘去了皇后娘娘宫中,这姜三姑娘就说要见您。”
正在准备把香囊收尾的阿娆,闻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太子妃才被皇后叫走,姜姀就来了东宫,这会是巧合吗?
“让娘娘身边的大宫女连翘她们先招待着,我等会儿过去。”阿娆吩咐道。“让人悄悄去给娘娘送信。”
既是姜姀来了,整个后宫都盯着,自是没办法将她拒之门外,自己只能先拖延片刻。
结香答应着出了门,阿娆让芳芷过来帮她更衣。
头发是来不及重新梳了,芳芷伶俐的找出了前些日子太子妃赏下的首饰,挑了两件样式华贵大方的钗环,替阿娆换上。
故此等到阿娆准备妥当,姗姗来迟的到了太子妃平日里接待客人的偏殿时,姜姀已经等得不耐烦。
“姜选侍好大的架子!”姜姀才听到内侍的通传声,就阴阳怪气的道:“大姐还是太子妃,都没让我等——”
她的话音未落,阿娆已经施施然的走了进来。
姜姀不由住了声。
阿娆的美貌,她自是清楚,令她哥哥念念不忘的,可不就是那张脸么!可今日见了,那张绝『色』的面容气『色』更胜往日,且她在侯府时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慌张神『色』竟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举止落落大方、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从容。
“三姑娘还请勿怪。”阿娆唇角微翘,笑道:“只因先前没收到姑娘的帖子、也没人来传话说姑娘要来,这才让姑娘略等了片刻。”
这话里话外都在说她是不速之客?
姜姀不由瞪圆了眼睛,这阿娆的表现反差太大,让她一时难以接受。
只听阿娆道:“娘娘去了皇后娘娘宫中,三姑娘若是找娘娘说话,还请改日再过来。”
被她最瞧不上的丫鬟下逐客令,姜姀大为光火。
“你算什么,也敢赶我走?”姜姀怒道:“我不过念在你服侍过大姐,对你客气两分,你竟敢蹬鼻子上脸!”
左右两边早就撕破了脸,阿娆也不必顾忌她的感受。
阿娆面上的笑容不改,从容道:“三姑娘请慎言,我是什么人,不是姑娘说了算的。而我也正是看在娘娘的面子上,才未计较姑娘的失礼之处。”
姜姀气结,跟她一同前来、安贵妃宫中的宫人见状,忙给姜妙使眼『色』。
阿娆是七品的太子选侍,若是认真计较起来,姜姀还得给她行礼。可姜姀怎么可能对阿娆低头,最好的法子就是赶快把这件事揭过去。
谁知姜姀满心的不甘,她比不过姜妙也就罢了,难不成还要被她的丫鬟压着?
“别以为大姐让你姓姜,你就真把自己当成安远侯府的人!”姜姀还想着给阿娆下马威,她讥诮的道:“你不是甘愿终身不嫁服侍大姐么,怎么服侍到太子床上了?”
正如姜姀期待的,阿娆终于变了脸『色』,可并不是她以为的羞恼慌张。
阿娆脸『色』沉了下来。
“三姑娘,选侍的封号是皇后娘娘亲自下的诏命。”芳芷鼓足勇气,在一旁出声提醒。
忙着应付姜姀的阿娆没想到芳芷竟如此机灵,也懂得审时度势,并不怕事。
“当时贵妃娘娘也在,若是三姑娘不信,大可以去问贵妃娘娘。”阿娆满意的看了芳芷一眼,等再看向姜姀时,眼神都是冷的。“是了,正好娘娘此刻在坤正宫,咱们去找皇后娘娘评评理!”
姜姀是安贵妃传召入宫的,若是因为她的失礼闹到了皇后面前,安贵妃也面上无光,是以她派来的宫女忙住去拉姜姀的衣袖。
因提起了安贵妃,姜姀惦记着嫁给六皇子,并不敢很放肆,只得恨恨的看了阿娆两眼,悻悻的转身就要走。
“等等。”阿娆突然出声。
来东宫恼了一场就想走?哪儿有那么容易。得让姜姀长点记『性』,正好也能借着姜姀之口,宣扬她太子“宠妾”的名声。
“你还想做什么?”姜娆满腹的委屈愤懑,没好气的吼了一句。
阿娆嫣然一笑,道:“三姑娘不是觉得这样就没事了罢?我待你客客气气,你却口出恶言。念在娘娘的情面上,我也不计较了,你把没有行的礼补上。”
让她给阿娆行礼?下辈子都不可能!
姜姀不想理会他,想扭头就走,门口的施东、施海立刻拦住她。
“姑娘请留步。”
姜姀气红了眼睛,陪她来的宫人见阿娆不肯轻饶,忙在姜姀耳边劝了两句,还特意搬出安贵妃来镇压。
阿娆转身坐在陈设着姜黄『色』大迎枕的罗汉床上,神『色』端庄姿态优雅,看得姜姀恨不得上前撕了她。
“见过姜选侍。”不过僵持了片刻,姜姀不情不愿的上前福了福身,就又想离开。
“三姑娘的规矩学得这样差,行礼也不会?”阿娆没有轻易放过她,轻笑一声,眼中充满轻蔑。“重来。”
姜姀简直气疯了。可看着架势,安贵妃派来的人不帮她,东宫的人为了讨好阿娆也只会听她的话,再僵持下只会她更加没面子。
故此姜妙忍着满心的屈辱,规规矩矩给阿娆行了大礼,阿娆这才放过她。
只是还未等姜姀出门,门外便传来了内侍的通报声。“静安长公主到——”
阿娆连忙出去看时,只见静安长公主就站在门外,身边由太子和太子妃陪着,看样子不像是才来的。
“这位就是皇后诏命亲封的姜选侍?”
静安长公主静静的打量着她,眸光深远难测。
阿娆的心中咯噔一声。
姜妙脸『色』微变,王皇后也太会得寸进尺了!
太子身边添个妾室再寻常不过,尤其是淑女这样低品阶的,根本无需皇后点头。可她若有心变着法的阻拦,倒也真的难办。
太子大婚三年无子,本就给了王皇后最好的借口,纳太子嫔也是情理之中。不过太子嫔身份不同,仅次于太子妃,若是太子登基后,顺理成章要成为贵妃的。
历来太子嫔都出自世家,其中不乏高门贵女。姜妙倒不是拈酸吃醋容不下人,这事一旦由王皇后经手,怎么会选择对太子有助力的世家女?只怕是想往东宫安『插』钉子罢了!
可名义上皇后为太子母后,她要『插』手此事,连静安长公主也只能说皇后慈爱,挑剔不出差错来。
姜妙自入宫起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日,只是没料到王皇后会如此急切。
“母后说的是。”姜妙此时也不能直接拒绝,否则不贤良的帽子扣下来,更给了王皇后发挥的余地。她唇边『露』出浅淡的笑容,柔声道:“只是到底还要看殿下的意思。”
王皇后『露』出慈爱的神『色』,温声道:“那是自然,此事要从长计议。得闲时本宫自然要把庭儿叫过来商议,总得选个合他心意的人才是。”
姜妙笑盈盈的点了头,心中却是将王皇后骂了几百次。
选太子嫔的事其他一众妃嫔自是没有参与的份儿,唯一能说得上话的安贵妃却是识趣的含笑看着,不发一言。
众人不约而同想起王皇后家族的适龄女子,倒不知她想把哪一位嫁入东宫。
说完了正事,皇后即刻叫大家散了。端坐在凤位上的王皇后,终于『露』出心满意足的神『色』。
***
被王皇后摆了一道,姜妙回来的路上脸『色』都不大好看,只是顾忌着阿娆还在身边,怒『色』没有完全表『露』出来。
“娘娘不必气恼,奴婢能服侍在您和殿下身边,已经是奴婢的福气了,那些虚名奴婢并不在乎。”回到太子妃寝殿,阿娆轻声劝道:“您也不必向皇后妥协。”
宫中的情形阿娆早就听说过,如今见了,才愈发觉察出太子妃的处境不易。
她当真不在乎当太子身边有品阶的妾室还是没名没分的宫女,只要太子妃能少受些气恼,太子和太子妃夫妻恩爱,她身份如何,她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介意。
姜妙听她的话发自真心,懂得顾全大局,心中觉得熨帖之余,又有些苦涩。
是因为自己阿娆在被迫留在东宫,永远失去离开的机会。本想护得阿娆能在东宫有一席之地,这才短短几日便遇上了难题。
“如今倒也不仅是你封号的事。”姜妙叹了口气,有些事也没想避讳阿娆。她拉着阿娆在身边坐了,才道:“我入宫三年无子,皇后早就蠢蠢欲动,如今不过是给了她借口罢了。”
阿娆听太子妃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伤心事,心中也替她难过了起来。
“你也不必为我伤心。”这样想着,阿娆面上就带出了心中所想。姜妙瞧见,反而笑着劝她道:“即便我育有子嗣,皇后又会说太子是国之储君,不宜子嗣单薄,或是说东宫庶务繁杂,需要有人帮我。只要她愿意,缘由总是能找的。”
姜妙怕阿娆太往心里去,又安慰道:“今日这事与你无关,王皇后是冲着我和殿下来的,你不必自责。”
阿娆忙点了点头,既是太子妃不想让她担心,她自然要领情。
“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先告退了。”阿娆看出此时太子妃心烦意『乱』,便提出要先回去。
姜妙应了,再次叮嘱让她别放在心上,这才放了她离开。
回了宜芝院,见时候还早,阿娆预备把结香、芳芷和施东施海叫过来说话。芳芷是珊瑚前日送来的人,太子妃给她的四个人终于都到齐了。
这三日她过得有些浑噩和恍惚,这四个人拨给了她,她对四人竟也没腾出功夫来说话,对他们更是了解甚少。
可还没等阿娆让结香叫人,帘子一动,忽然『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容。
阿娆几乎自己眼花了。
她忍住想要『揉』眼的动作,忙从软榻上起身。“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来人竟是周承庭。
他事先没有让人通报就过来了,倒没有半点打扰人的歉意。阿娆倒是吓了一跳,当然这里本就是东宫,太子想去哪儿都可以。
“见到孤很意外?”周承庭挑眉,见了自己阿娆可没半点惊喜,全是“惊”了。
太子殿下纾尊降贵的到她的小院来,必然不是跟她闲话的。阿娆很快反应过来,忙道:“当然不,太子殿下有事吩咐奴婢就是了,不必亲自过来一趟。”
周承庭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虽是头一次来,却没有半点陌生的感觉,自然的房中软榻上坐了。
“说说,今日在皇后宫中,她们都说了什么?”周承庭终于说明了来意。
见他问此事,阿娆才放下心来。太子的消息果然灵通,才在坤正宫发生的事,太子立刻就知道了。
可阿娆还是有些困『惑』,太子直接去问太子妃就好,为何还要辗转问到他这儿?
如果眼睛会说话,眼前的人就是在无声的询问。周承庭轻咳一声,道:“孤担心太子妃受了委屈不肯说实话,你要说实话。”
阿娆放下心来,没有隐瞒的将坤正宫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周承庭。
周承庭听罢,脸上的神『色』倒是一如往常,细看去才能发现,他眼底浮着淡淡的讥诮。
王皇后这一手够恶心人的,可阿娆自知没有资格去跟太子说安慰的话,说她不在乎封号,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故此几次欲言又止,还是住了声。
太子会不会觉得她是个麻烦?如果不是她,只怕太子还不必即刻就面对皇后的刁难。
想到这儿,阿娆愈发忐忑起来。
“孤知道了。”周承庭看到阿娆低下头,突然出声道:“你去告诉太子妃不必放在心上,孤自有办法。”
“奴婢知——”阿娆本能的去答应时,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儿。
这话本该太子亲自告诉太子妃罢?为何还要她在其中传话?
阿娆甚至有种荒谬的想法,莫非太子也是在让她别担心?是这个意思吧?
她偷偷抬眼看去,只见太子一如既往的淡然自若,往日让阿娆不安的神情,在此时看来却格外让人安心。仿佛天塌下来,他就是个子高的那个人,只是静静的站在那儿,就能撑起天地。
“孤去见静安长公主,告诉太子妃不必等孤用午膳。”周承庭说完,便转身出了门。
阿娆忙应了一声,跟在后头送了出去。
回来对上结香、芳芷等人的目光,都是没有掩饰的雀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