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父亲叫宁无臣。”
钟正南缓缓说道。
故事要从七百多年前的时候说起。
那时候钟正南初创了镇魔宗,以斩尽天下妖魔为己任。
为了物色一名衣钵传人,便开始独自游历东华大陆,结实了当时初创青阳派的张道凌张天师,二人关系莫逆。
却说钟正南与张道凌二人在一处荒郊野岭降服一只七品熊妖之时,从那熊妖口中救下一对孤儿。见这对孤儿父母都已双亡,钟正南便将男孩收为自己的大徒弟,女孩则被张道凌收为二弟子。
男孩叫做宁无臣,女孩叫做苏温。
那宁无臣心地善良,又天资聪颖,十六岁时,就已经是五品中期剥骨境界的修士。
而苏温,亦是天生的修道种子,与宁无臣修炼速度不相上下。
那十几年中,钟正南经常带着宁无臣客居青阳派,张道凌也经常带着苏温去镇魔宗游玩,这两个当师父的暗自较劲,比谁教的徒弟更好。而宁无臣和苏温二人则是青梅竹马长大,也算是两小无猜。
后来宁无臣与苏温二人修为停滞到剥骨境界,始终无法突破到入魂境界,因此钟正南与张道凌便允其二人结伴出去游历一番,以寻求突破契机。
这一去,便是七年。
七年后,苏温独自一人回到青阳派,已是金丹境。
苏温告知张道凌,那宁无臣在秦国游历时,被蛇妖鱼小倩所惑,二人已经私自结为道侣。眼看自己苦劝宁无臣不动,只好独自回师门告诉真相。
这其中自然有不少内容都是苏温凭空杜撰,她恨鱼小倩。
本来自己和宁无臣才是青梅竹马,可是当他们结伴蛮荒大陆游历时,宁无臣竟然和这个叫做鱼小倩的蛇族女子相识并且相爱了。
苏温觉得自己又屈辱又可悲,自己满眼都是宁无臣,为什么他就感觉不到自己对他的爱呢?
自己到底是哪里比不过鱼小倩这么一个蛇族妖女了?
既然自己得不到,那便想办法将鱼小倩害死。人妖殊途,她相信只要将这些话告诉嫉恶如仇的钟正南,钟正南一定会怒不可遏,亲自出手去降服蛇妖。
只要鱼小倩死了,宁无臣就一定会回心转意,两人就可以重新回到当初两小无猜的那段日子。
张道凌听说宁无臣竟然敢和妖族勾结,但毕竟宁无臣是钟正南的大徒弟,又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因此又亲自带着苏温赶到大唐镇魔宗,当面将这些事告诉了钟正南。
钟正南大怒。
他最恨的就是妖族。当年自己还在官场之时,与自己情投意合的大唐重阳公主,就是被妖族术士下蛊所害。
从此挂印辞官,立志要斩尽天下邪魔妖道,这才创立了后面的镇魔宗!
没想到自己最疼爱的大弟子,竟然敢和妖族蛇女私通。
钟正南一路杀气腾腾赶到秦国,寻到了宁无臣。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一心想要将那蛇妖先行镇杀,破了那魅惑之术,再去挽回自己的大弟子。
怎奈宁无臣为了帮助鱼小倩逃跑,竟然选择背叛师门,硬接下钟正南极怒状态下的伏魔拳!
钟正南万万没有料到自己徒弟会出来替鱼小倩挡这一拳,当时拳意已经回收不住,再加上那宁无臣也是有心求死,只希望自己的死能够让师父放过鱼小倩。
宁无臣之死,倒是让蛇妖鱼小倩悲怒交加。
那鱼小倩本来是蛮荒大陆蛇族的公主,与宁无臣之间本是真爱,而非什么魅惑之术。看到自己夫君身死,悲极之下,竟然突破了蛇族的桎梏,觉醒了体内的真龙血脉之力。
体内觉醒的真龙之力让当时原本只有金丹境界的鱼小倩实力飞升,连破三境。同时其由于太过愤怒,那鱼小倩化为真龙本相,水淹三城,一时间数十万百姓都被滔天洪水淹没。
钟正南最后不得不用尽手段,才能镇压暴怒状态下的鱼小倩。
自己也是为了镇压鱼小倩,而肉身陨落。只残留这道神魂。
数十万百姓被救下,那蛇妖鱼小倩也被镇压。临死之前,鱼小倩道出自己与宁无臣已经孕有一子。
那一子,便是鱼幼薇!
“后来,你师父苏温便将小倩肚中的那枚龙卵带回了青阳派。没想到这龙卵竟然足足保留了六百多年,才孵化出来。而你胸前这枚玉龙符,正是你的母亲被我镇压之前,肉身所道化的本命物。”
“方才在那密室之中,你对龙书残卷有感,正是因为你本身有龙族血脉,便天然识得真龙道化后所留的符号印记等物。此事非同小可,以你如今的修为,若是被人知道你身怀龙血,恐怕即便苏温,也难以保住你。”
“我想对你说的,这些便是所有真相了。”
说完这些,钟正南不再说话。
他对宁无臣和鱼小倩一直都心怀愧疚。
在自己变成一道神魂镇压鱼小倩的那几百年寂寞岁月里,钟正南看明白了许多事情。
其实当时若是能再多想一想,不要偏信苏温的一面之词,也不要对妖族所有人都有成见的话,或许事情就会完全不一样。
“对不起,幼薇。这世界并非所有妖族都是坏人,也并非所有人族便是好人。如果不是我,无臣和小倩他们,可能会有一个很幸福的生活。”
钟正南忽然跪在地上。
鱼幼薇脑子像是炸了一般,没想到自己的身世,竟然这么……
怪不得自己师父那么爱自己,又那么恨自己。
原来是师父是因为嫉妒自己的母亲,故意在钟正南面前说了那么多子虚乌有的坏事。而钟正南,也不加以分辨真假,就去兴师问罪。
可是自己从小就被苏温抚养长大,从情感上来说,自己早已经把苏温当做唯一的家人。
现在你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而且杀死自己亲生父母的刽子手,就是面前这个钟正南。
辛苦将自己养育成人的苏温,竟然是间接害死自己父母的凶手?
看着面前这个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鱼幼薇心中说不出来的难受。
如果早知道真相是这样的,自己还会苦苦追问一个真相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鱼幼薇两行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你若是想杀,便杀了我。只是一定不要对赵默提起这些事,这些事跟他无关,都是我做下的孽。”
钟正南说道。
积攒在心中多年的秘密,如今总算是说了出来。他跪在地上,静静等待着赎罪。
举起你的剑,了却我的罪恶吧。
我一定会安详的迎接这场死亡。
鱼幼薇此时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哀恸,仿佛面前一切都失去了颜色,仿佛整片天空都变成了灰色。原来自己的世界是这么残忍和血腥,原来自己一直都和仇人生活在一起。
“你起来吧,我不想杀你。”
鱼幼薇强忍心中悸动,说道。
说完这些,鱼幼薇擦了下眼泪,便离开了赵默的心境。
“鱼姐姐,对不起……”
赵默听见了钟正南和鱼幼薇之间的对话,没想到鱼幼薇也和自己一样命苦,只是残忍的是,她的灭门仇人,竟然就是自己的师父。赵默也觉得自己心里很难受,想哭但是又哭不出来。
赵默踮起脚尖,想要帮鱼幼薇抹去她脸上的泪痕。
“我没事,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鱼幼薇倔强地擦干眼泪,此时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没有任何人能打扰到自己的地方。
好好的休息一下。
“走了。”
鱼幼薇从窗外飞了出去,今晚她不想再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再让任何人看到自己的眼泪。
“师父……”赵默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师父不是个好师父。”钟正南说道。
说完这一句,钟正南便也不再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