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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很安静,她似乎还能听见屋外时不时传来的微小动静。

此时屋外已经不知在何时又落了雪,这场雪比白日里的小了许多。

这场小雪,却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寒冷。

她依在他的肩头,闻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味道,缓缓地说了一句,“我也很开心。”

其实重活一世,因为知晓的比周围的人更多,所以景瑟每一步都走的很小心。可是每次只要一想到有朝一日能和裴长庚能这样重逢在一起,那些辛苦也就不辛苦了。

每个人所求的东西本就不一样,景瑟本就是个没多大野心的人,前世会走到那样的位子也是迫不得已。

她想要的,无非是一座小院,一个爱自己的丈夫,还有乖巧的儿女。

这便是她想要的一生。

至于什么一品诰命夫人,什么权利……她从未留恋。

过了许久,两个人都没有说话,而天色愈发的晚了。

景瑟刚要开口和裴长庚说自己为何会在今日说出这些的时候,裴长庚却说,“等大雪停了,我就去接你去静灵寺住几日。”

“我之前说,想让你见一个人。”裴长庚说,“他是我很重要的人。”

至于这个人是谁,裴长庚却没有说出来。他并不像是在卖关子,而不是不知该如何提起这个人和自己的关系。不过从裴长庚的言语里,景瑟猜的出来裴长庚很在乎这个人。

景瑟回去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而景笙在后门一直等着她回来。

在见到景瑟的时候,景笙拿起厚厚的披风给景瑟披上后,一副颇有怨言的样子,“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良国公怎么会如此的没有分寸?不知道今日比前几日都更冷一些吗?还不让你早些回来。”

“等过些日子,我就让人去接表姐回来吧,她这么在长宁伯府住着,也不是回事。”

景瑟知道景笙在生气什么,却是安抚景笙,“今儿出了一些事。”

“表姐的身子本就不好,因为操劳过度现在眼睛也不太好了,陆逊大夫说怕是治不好了。”景瑟叹了一口气,“表姐是个聪明又有才华的女子,若是真的瞧不见东西了,还当真是可惜。所以,我留在国公府里陪她多说了一阵子的话。不过表姐倒是豁达,想的比我更开一些,她似乎不在乎自己的眼睛是否能治愈,她更在乎的——是在这场瘟疫里无辜被牵连的百姓。”

景笙听到这里,一只手提着灯笼,一只手扶着景瑟,“表姐是个命苦的人。”

“我听云卿说,陛下已经应允了齐王入京。这件事情已经不是你能插手的,我和祖父都希望你能离这件事远一些。”

景笙扶着景瑟的手十分的僵硬,“桐桐,并非是我们不相信你,可是……你要知道,我们都该护着这个家,也该护着你。”

景笙其实一直都觉得自己愧疚这个妹妹,虽然她比自己小了不过半个时辰,可却为他做了很多的事情。这些年来若不是景瑟的隐忍,他在梅氏手下肯定要吃亏,很多事情他宁愿梅氏对自己不好,也不愿意看着妹妹受苦。但是他终究是男子,不能一直都盯着这一块地方,而他也发现自己的力量太过于弱小,不能为景瑟做什么。

“嗯。”景瑟笑了笑,“我知道。”

“等过几日我就去静灵寺小住几日,去祈福。”

景笙闻言挑眉,有些疑惑,“怎么想起要去静灵寺了?”

景瑟只是笑笑,却没有解释。

景笙没有用太多的时间就想明白了景瑟为何会露出这样的神情,他有些生气的瞪了一眼景瑟,见景瑟依旧笑的温和,心里的怒气又不好撒在景瑟身上。

“不行!”景笙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景瑟挽着景笙的手,柔声的说,“哥哥在担心什么我都知道,可是哥哥……不会的。”

她像是孩子一样,跟自己的哥哥撒娇,到了最后景笙即使心里有千百个不愿意,也终究是没有能否定景瑟的决定。

接下来的几日,如景笙说的那般,定燕帝允许了让齐王入京。

在齐王入京的路途上,都是定燕帝亲自安排的人手去接应,而与此同时太医院宣布了能医治瘟疫的方子,很快的传播了出去。太医院的人并非太多的提起陆逊的名字,他们领了大多的功劳,又赞颂是定燕帝治国有方,所以他们才能解决这件事情。

后来定燕帝还拨出一些银子和粮食,来救治京城附近的百姓们。

而也不知是谁在暗处悄悄传言,说在难民营的时候见到的人都是禁卫军的人,而禁卫军如今的统领已经换成了回京没有几年的良国公。

提起良国公,他们自然想到了多年前撞死在大殿内的裴大学士。

若不是裴大学士,当年的战役不知道还会死多少无辜的百姓。

所以,裴长庚在这次事件后也逐渐被人知晓。

对于这些事情,景瑟倒是没有再多参与,而她忙着的是开始清理母亲留下的东西。

在闻小月说出矿山的时候,她就在开始怀疑,张含玉入京的目的——

齐王入京兵强马壮,唯一缺的便是粮草和武器。若是张含玉能顺利的找到这座矿山,那么无疑给齐王下了一颗定心丸。往后,齐王即使有了其他的心思,也有了不少底气。

所以,她敢断定,张含玉入京的目的,其一是想帮齐王打听消息,其二是想找到这座矿山。

从张含玉在景家这些年做的事情,景瑟开始怀疑,母亲当年给自己留下的东西,或许和这座矿山有那么一些关系。

所谓的藏宝图——或许标记的就是这座矿山的位子。

当年,白素梅嫁入景家带了不少的嫁妆,而因为梅氏这些年的胡乱挪用,其实一些东西已经找不回来了。好在梅氏对乐器没什么兴趣,所以景瑟从柳妈妈身上拿到钥匙打开库房的时候,发现母亲留下的琴瑟都在。

这些琴瑟有些是珍品,有些不过是普通的东西。

清理库房的老嬷嬷是景姚氏送到景瑟这边的人,这个老嬷嬷从前在账房的时候,也帮忙盘点东西。

老嬷嬷年纪虽然有些大了,但是盘点东西的速度却很快,她能迅速的找出那些东西记录在哪里,册子上又少了什么。

期间景姚氏来见过一次景瑟,她问景瑟,“这事伯母本不该多嘴,可伯母想听你是怎么想的。”

“你……”景姚氏沉默一会才说,“你心里是中意窦家少爷多谢,还是小良国公多些?”

景姚氏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伯母和你说这些,其实也想和你提个醒。桐桐,你来日嫁的人,便是你的一生。咱们做女子的,一旦嫁人了就很难回头了,所以这件事情上,一定要慎重。”

“你祖母和我说,你的婚事要听从你自己的意愿,你哥哥也和我说,希望我能问问你的想法。但是桐桐,伯母多嘴一句,我并不想你嫁到裴家。”

她握着景瑟的手,“裴家是书香世家,可惜当年出了那样的事情,所以老良国公被流放多年。如今的这位小良国公,他是在瓦刺边境长大的,身上又留着瓦刺的血。不是大伯母看不起这些瓦刺人,可在京城里,又有几个人能看的起这些外域的人呢?他如今瞧着位高权重,但是终究是太年少了,那些文官们,不过是把他拿出来当箭靶子。”

“我担心来日他是出事,你也……”

景姚氏说到这里,“这孩子是个好孩子,可有的时候并不能因为他好,就彻底的毁了你啊!”

自从景从安去世后,景姚氏像是一夜苍老了许多岁。

前些日子,景姚氏终于从失去了儿子的悲痛中走出来,再一次打理起景家的庶务。向来不怎么喜欢出来走动的房氏,难得的出来帮衬着景姚氏。

房氏是景姚氏的大儿媳妇,可是却和景姚氏的来往甚少,又因为不喜言语,像是一个隐形的人似的。她这次出来帮景姚氏扛起了很多东西,虽然眉眼里也透露着不耐烦,但是终究是帮了景姚氏。

景姚氏有空歇口气,又听了景铁铭和小姚氏的话后,才留意到了景瑟这边。

其实,景姚氏一直都以为景瑟的亲事会是小姚氏或者是窦氏来定。却不想,中途出现了一个裴长庚……

景瑟没有说话,景姚氏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又说,“若你心里真的没窦家三少爷,那……也可以考虑下其他人。”

因为大姚氏的关系,姚家那边其实也有了一些不满,但是由于景姚氏的父母一力镇压,所以姚家那边也没掀起什么大风浪。而景铁铭顾及了小姚氏和景姚氏,没有休了大姚氏,却也把大姚氏直接关了禁闭。

期间大姚氏也曾闹过,还唤了景姚氏过去,想要景姚氏动手。

因为老嬷嬷架住了大姚氏,所以大姚氏最终没得手,她对着景姚氏大骂,“活该从安死的那么早,你认贼作母。”

“当年是姚锦心的疏忽才导致张含玉到了景家,是景铁铭这个老东西擅自做主定了这门亲事。你若是个母亲,你就该为从安报仇,你应该杀了这两个恶毒的东西,可是你……你居然还这样对我?你是疯了吗?若不是我,你姚瑞容怎么可能有机会嫁到景家来。”

“姚家嫡系一脉,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糊涂的东西。”

景姚氏坐在大姚氏的身前,看着大姚氏说,“我糊涂?”

“我应该为了你,抛弃我的丈夫和我孩子?”景姚氏说,“这些年若不是你一再护着张含玉,我早就想办法送走她了。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从安这次这么顺利从景家带走张含玉,你在里面掺和了多少吗?”

“你帮张含玉,是因为张含玉知道你的把柄。”

“我在景家多年,自问无愧于心。可是你呢?你为了你自己,为了你们大房,一直挪用景家的银子。若是你把这些银子全部拿回姚家,或许我还能明白你的想法,可你把银子送给外人。”

“姑母,你当年那么喜欢陈二爷你怎么又偏偏要嫁到景家来?”

“你以为就张含玉知道这些吗?这件事情闹大了之后,谁又不知道当年的蛛丝马迹呢?”

大姚氏看着景姚氏,又骂,“你胡说!”

“我有没有胡说姑母自己心里最清楚,我和你不一样,我心很小,也只能装下一个男人。”景姚氏站起来,看着大姚氏说,“父亲和母亲说了,不会了结你。往后你要吃什么用什么,照常给你。”

“东院老夫人心善。”

大姚氏瞪圆了眼,没想到景姚氏如今彻底的站到了小姚氏的身边。

这些年来大姚氏保养的很好,她明明大了小姚氏几岁,但是看着却比小姚氏看着多了几分雍容的气质。然而就是这么短短的一些日子,她却彻底的苍老了,像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

“她心善?她姚锦心不要脸,抢了本该属于我的东西,我才是真正的长宁伯夫人!”

景姚氏看着大姚氏的样子,最终没有再说什么就离开了。

不过,大姚氏这些年的确为姚家大房拿了不少利益,所以姚家那边也并不是什么好去处。景姚氏也知道自己有几个侄子不错,但是……却不适合景瑟。

姚家的人太难应付了。

“小姐!”就在这个时候,老嬷嬷拿着一把陈旧的瑟走到景瑟身前,“这瑟……坏了。”

其实老嬷嬷没有说的很明显,因为这把瑟的木材很差,因为放的太久居然有了腐烂的迹象。

但是景瑟一眼就看出来,这瑟的弦比其他的瑟多了太多。

她粗略的数了一下——五十二弦。

“给我吧!”景瑟接过瑟,眼神却落在瑟的尾部。

上面刻着的竹子已经只残留了一些影子,但是上面写的怀刚两个字,却很清晰。

若她没有记错,曾经教过母亲的慕大先生,名就是怀刚。

慕怀刚——

景瑟的心在此刻跳的厉害,她和景姚氏说了寒暄了几句话后,带着这把陈旧的瑟了院子里。

她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后,把瑟狠狠的摔在了地上。

映入眼帘的,是藏在瑟里的信函和一张叠的很好的图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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