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景那担心三千兵马有点少,李乐天认为,一点不少,既然是游击战,那就以轻便灵活机动为主,大部队,反而不利用灵活机动。
拉夫特部落,部落中心也就是王城在猎拧,大年三十,王宫大帐热闹非凡,汗王乌左林举行盛大家宴,也算是过个团圆年。
乌左林是个魁梧的五十几岁的汉子,光洁的额头,一根发辫盘在头顶,乌眉粗黑,鼻直口阔,下巴刮得很干净,但是明显看出刮得太过用力,有几条淡淡的口子。一条大长桌,上边全是热气腾腾的肉,大碗里的酒,来回荡漾。拉夫特人性格粗犷,哪怕是父子同席,也没有什么约束,椅子不坐着,皆一只脚踩在椅子上一只脚触地,相互碰碗,然后吼叫着喝下一碗。乌左林有三个妻子七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女儿是长房老大,其余皆是弟弟,但是,今天她却没有出席家族聚会,据说,请不来!
七个弟弟,都是那种粗糙汉子,不说个个英明神武,但是,在草原上也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骑马射箭,舞刀弄棒,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尽管如此,但是,对那位大姐都是又敬又怕。那个大姐,长相其实挺好看的,但是,身体一点儿也不比男人差,武艺更是让人摸不透,一只手降服一匹烈马不在话下。她轻易不显山露水,草原上最盛大的游戏叫做“那达慕”,她从不参与,但是,每一次的竞技冠军,在她的一只手面前过不了一个回合。拉夫特原来并非一个部落,大家族多得是,谁也不服谁,但是,自从有了这个女汉子,东征西讨没几年,各个部落皆心服口服,自动归依,人称“女可汗!”
这一次与南部的康巴部落联姻,还真是女汉子自己提出来的,这让拉夫特部落的那些年轻人心碎了一地。但是,听说那边居然拒绝了,这让拉夫特的年轻人怒火万丈,他们心目中的女神,她们赞美崇敬的女英雄居然被拒绝了,是可忍熟无可忍。大军南下,年轻人不用动员,各个争先恐后,一定要把那个不识相的臭小子绑过来,送到公主的帐房。
对于姐姐不来参加聚会,七个弟弟虽然怅然若失但是也见怪不怪,这个姐姐就是他们的神,她说咋地就咋地!
但是也真愁人,三十岁了,到现在还没嫁出去,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在这个拉夫特部落,连那些年轻人自己都认为那位公主高不可攀,像神灵一样不可亵渎,所以,不敢提亲,更不敢示好。曾经汗王乌左林奓着胆子问自己的女儿,你要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才满足?女儿说道:“草原皇帝,或者天下第一英雄!”
草原皇帝,就有三个,自己的父亲不能嫁,达尔罕那个糟老头子不能嫁,康巴部落那个也是糟老头子,这就为难了。至于天下第一英雄,草原虽然闭塞,但是,都知道现在还真有一个天下第一英雄,那就是杨无双,天下无双的第一公子,莫非,女儿看上了他?
好像,不太现实啊,自己的女儿虽然优秀,但是,好像,配人家还差点,嗯,一点点!
后来,之所以提出和康巴部落一个小少年联姻,还是公主自己提出来的,虽然没见过那个少年,但是,怎么讲都不可思议,公主怎么知道康巴部落有那么一个小少年?她为何提出非要和他联姻?
一座独立的帐房,屋内暖意浓浓,四个丫鬟在屋里忙忙碌碌,有的热奶茶,有的温马奶酒,还有两个丫鬟面对而坐,用一条红线做编织游戏,一位身着红衣的女子则静静地坐在一张台案边,台案上满是书籍,还有文房四宝,此时,红衣姑娘长在手捧书籍孜孜不倦。
一个丫鬟把一杯热奶茶递到红衣姑娘面前,问道:“皇帝已经派人来请公主两次了,难道真不过去走个过场?毕竟今儿过年,礼节总是要一些的。”
红衣姑娘一直侧着脸脸,低着头,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看不清那张完整的脸,但是,身子下边的那张椅子被塞的满满登登,便让人感觉,这姑娘,真的就像一座小山。
姑娘没有回答,也没有抬头,更没有看眼前的丫鬟,放下书籍,拿过一张纸,提起一支笔,蘸墨,在那张纸上勾勾画画,一会儿,一张人头素描便显现出来,那是一张肥脸,笑容可掬,憨厚中带着贱笑,嘴角一侧微微上提,一副欠揍的样子。
丫鬟“唉”了一声,道:“草原上的汉子有多少人对公主倾心,却偏偏对这么一个从未见过的男人日思夜想,若是真有这么个人,过去抢过来便是,何苦来哉?”
姑娘放下墨笔,这才抬起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用最恨的语气说话,“你很烦呢,再跟我废话,你就滚出去!”
但是,那语气和表情,怎么听怎么看都是一副奶凶奶凶的可爱模样,一张婴儿肥的脸,无论是五官还是肌肤都无可挑剔,修眉细长,鼻梁高耸,嘴唇肉肉的,下巴有微微的双层,但是一点也不显得累赘,相反,给人一种富贵相,双眸如星,睫毛因为生气还微微颤抖。似乎很生气很用力的教训这个多管闲事的丫鬟,但是,说出来的语调令人听起来极为舒服,配合上奶凶奶凶的表情,你看不出来她是否生气,也许给她自己气得够呛,被她训斥的人却被她可爱的模样逗弄的欢欣鼓舞。就是这个样子,无论是谁,都想逗她生气,然后看她发火的样子,然后,一个身材魁梧的女子,真就生气了,面对着墙壁,不搭理人,回头瞪那些惹她生气的人,喊道:“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她不是小女孩,相反是一个身材粗大的三十岁女人,她表情也不是装出来的,相反,一切都那么自然,声音的奶凶奶凶,如娃娃音,也真不是装出来的,为此她自己也感到特别苦恼,真想变成哑巴,所以说话很少,别人逗弄她,她实在气不过才会反驳几句,被人嘻嘻哈哈,她就更生气,甩着小性子,低着头,不搭理人!
但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骑马挎枪,沙场英姿无敌,那些草原汉子,没有一个人能在她面前走过一个回合,她是可爱的偶像,是草原上所有年轻人的梦中情人。
拿起枪的她和面对墙壁生闷气的她不是一个人。
气了一会儿,姑娘到底还是站起身,合了合大红衣衫,戴上一个白狐帽,也不搭理人,气囔囔的走出了帐房,一片白雪,一片白色的毡房,姑娘走着,身后跟着叽叽喳喳的四个丫鬟,这片跟城池一样的毡房群落,过年的气氛很浓郁,鞭炮声就没停过,一些孩子打打闹闹的边跑边放边跑,看到大红衣衫姑娘走过来,喊道:“公主姐姐,公主姐姐,吃饭了吗?放鞭炮好玩,咱们一起放鞭炮吧!”
女子婴儿肥的脸绽出了笑容,弯下腰挨个摸摸孩子们的头,要过一串边跑,让孩子点燃,然后自己掐住一端,一边跑一边响,时而有笑声,让整个部落都活跃起来,笑起来。
丫鬟们也跟着玩了一会儿,催促道:“公主啊,皇帝还在催,要不过去一趟吧,要不,皇帝把气撒在奴婢等人身上,我们可是担待不起!”
姑娘玩了一会儿,嫌丫鬟们烦人,尽量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恶狠狠的看了一眼丫鬟,然后无可奈何的走进那个做大的毡房。
一只脚踩着椅子的父子八人不约而同的站直身体,脸上同时露出谄媚的笑容,皇帝赶紧抓住姑娘衣袖,让到自己的椅子上,笑道:“先陪为父喝一杯酒,然后再去看娘亲可否?”
姑娘为父亲倒了一碗酒,然后自己也倒了一碗,站起身,举着碗,声音如泉水叮咚,“祝父汗万寿无疆,拉夫特水草丰美,百姓丰衣足食!”,然后一口干下,转身走了出去!
父子爷们儿愣愣的,彼此看了一眼,赶紧干了碗中酒,乌左林遗憾的喊道:“姑娘,就喝一碗啊?”
后帐,祖母母亲和两位姨娘也围坐在桌子边,看见大红姑娘进来,老太太立即眉开眼笑:“都让让,让我的孙女儿坐在我身边!”
姑娘挨个弯弯腰算是行礼,然后坐在奶奶身边,提起酒壶,为奶奶倒了一杯酒,将酒杯递给奶奶,然后自己也倒了一杯,“丹儿祝奶奶吉祥,寿比南山!”,一口喝掉,又为母亲和两位姨娘倒酒,“丹儿祝母亲和两位姨娘节日快乐,幸福安康!”,然后一口干掉,然后,就走了!
“这孩子,也不说陪奶奶多待一会儿!”,老太太嘴上抱怨,却掩饰不住宠溺的神态,看着毫不犹豫转身就走的背影,说道:“我这孙女儿,也不知哪个汉子能感动长生天,看这身板,好生养!”
过大年,喝大酒的几乎把年三十的晚饭和除夕之夜的除夕宴连到了一块,那个最大最威严堂皇的毡房,心腹大臣们从入夜开始便陆陆续续前来磕头问安,皇帝乌左林是个大酒罐子,平时没事就整二两的那种,今儿是过年,当然更是喝的肆意,来来往往拜访的人,哪个都想和王上喝一杯,一来二去可不就多了,瘫软在地上,几个儿子也已经横七竖八,哪怕外边除夕的烟花璀璨,鞭炮声震耳欲聋,也没有把皇帝和几个儿子从烂醉如泥中惊醒过来,到了第二天,七个儿子陆陆续续醒来了,强忍脑袋开瓢一样的疼痛,看着直挺挺的躺着的父亲,摇了摇,父亲不动,一直直挺挺,真就直挺挺了。
就这样,拉夫特草原部落最大的王死了,喝酒喝死的!
大年初一,满城皆缟素,响了一夜的鞭炮声到了第二天变得鸦雀无声。
死的突如其来,令所有人措手不及。
年也不过了,满城的人以各种方式举丧,这个皇帝虽然爱喝酒,但是总体上没啥毛病,不是那种欺男霸女或者野心勃勃的人,就跟一个大的牧场主差不多,对部落百姓有些小恩小惠的,还不讨厌。这样一个皇帝其实就很好了,所以,百姓们真是发自内心的哀悼,二十几万的群居部落,一时被悲伤笼罩。
一个月后,皇帝下葬,这个时候已经立春,虽然依旧寒冷,但是雪变薄了。
拉夫特内部,七兄弟本来挺和睦的,一个月后,有点争端的迹象,都怪死去的皇帝,没留下只言片语,更没有提前立储,拉夫特部落不信嫡传长子那一套,谁有能耐谁就能继承大统,或者说,附属于汗王的各个小部落也有发言权,可以在七个王子中,推举自己中意的人,然后少数服从多数,被大多数推举出来的就是新一任汗王。
但是,老王下葬,新王迟迟未能选出,本来相亲相爱的七兄弟开始有了争端,甚至开始拉拢各个部落,然后从暗战到表面化,以至于大打出手。
家族乱套了,附属的各部落也开始人心思动,南边康巴白氏又开始对拉夫特用兵,势如破竹,已经深入境内,占据博力,大有剑指猎拧之势。
老太太还有些威信,召集七子还有各小部落首领开会,但是也就是吵,甚至压不住火气当堂动武,弄得彼此视为仇寇。老太太没办法,说道:“既然你们谁都不服谁,那好,我就让我的孙女儿乌丹临时摄政,当个摄政王,等你们达成一致了,我在让我的孙女儿将王位交出来!”
你别说,这个提议居然无不赞同,心服口服。乌丹本来没什么兴趣,但是看到七个弟弟整天胡思乱想胡作乱闹,奶凶奶凶的将弟弟们教训了一顿,然后真就摄政了,还别说,没几天功夫,部落平静下来。然后摄政王点兵,并亲自领兵,说人家康巴军队都占了勃利了,你们还瞎胡闹,为了让你们有点事干,都给我出征!
凑齐了五万骑兵,身材魁梧长着娃娃脸的公主摄政王披挂整齐,气势令人倾倒,就连弟弟们都以跟随姐姐征战为荣,一时都忘了王位,草原男儿的雄心,被不知不觉的放飞,开始着眼于南边那片更为丰草水美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