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景变幻,小双立于一处广袤无边的黄土地带,天色是黄的,大地满眼枯黄,连充斥空间的气息都是肉眼可见的黄色。
面对这一方枯寂无边的世界,带给人的只有无边的孤立无援之感。这种孤独很可怕,连个鬼都没有,哪怕是有一只鬼打一仗也好啊,可是没有,放眼所见皆是一成不变的黄色,天地之间都没有一丝波动。
但是,还有思维可以活动,自己可以胡思乱想,比如,想点有意思的事情,排解孤独。
记得老家,对了,我有老家,红庙村,盘龙镇,小村的学堂还有盘龙镇书院。西村老王家的老伴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长得可真不咋地,却极为风骚,有的时候和老王打仗,骂人的嘴像铜罗,震得上下村都不得安宁,特别是两口打仗,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跑打大街上,撒泼打滚,痛说老王如何如何,反正没好话,有的时候找到村里有些头脸的人告状,比如就找过爷爷,脱光了衣服,指点着自己身上的累累伤痕,弄的老爷子脸黑,骂道:“该打!”
对了,那妇女到了另一处神秘之地,那个南窟窿山,咋地就成了周杨的邻居,而且对周杨好的跟妈似的?
小双走的漫无目的,周边还是一成不变的黄色。认识苏铭是端午节,是淑凤姐姐带回来的,淑凤那时候在盘龙镇学堂,学习不咋地,也就一般,崇拜李东阳,和苏铭要好,一个班的,都是出了名的小美人。苏铭不知道咋来的,插班到盘龙书院,名气大不是因为学习有多好,而是实在太好看。但是,端午节姐姐寒暄一下真就来了红庙村。小双自己面对这样一个漂亮小姐姐,傻乎乎的看,一直看,吃饭的时候看着人家笑,出去玩的时候就跟在人家后边,好像说了一句什么话来着,小双就说了一句:“女人再好看没有男人也生不出娃来!”,气的姐姐要揍他,苏铭拦住,笑着夹住小孩子的小脑袋,“没看出来啊,这都懂了?”。小孩子抹了抹鼻涕,不服气的说道:“等我长大了,和你生孩子!”,漂亮女孩一点都没生气,拍了小孩子的脑袋,“我等你长大!”
小双走在孤寂的空间,胡思乱想,想到这儿,有一种冲动,有些事该办得办了,还得办出效果来。他觉得,这是一件遗憾事,觉得应该马上回去,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大事来抓。
不但是苏铭,还有一个同窗叫做王秀芝,很冷漠的一个女孩子,白瞎了那份容貌,自己愿意看她,每一次都招来冷眼,甚至唾弃,看你怎么了?就看!
小孩子那时在盘龙镇那个学堂不显山不露水,给人最大的印象就是小,枯瘦干巴,一点不水灵。平时考试,红庙村那些孩子都是名列前茅的天才,令人赞不绝口。小双是教书匠的儿子,初时比较引人瞩目,后来也就那样。只是,大考来临,比如一年一度的总评,那孩子便一鸣惊人,从倒数一跃而至前三,甚至还特意到第三,美其名曰给别人一点活路。到最后那一年登塔,一般最多到第二层,小孩子却一跃登顶,并且收了宝塔,令所有人瞠目结舌。
也奇怪啊,王秀芝对自己从来不正眼看一眼,怎么就和自己那样了呢?女人会装,明明想跟自己那样却偏偏那样。小双突然想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很招人稀罕,不然没道理啊!
说起来,这一世也没那么令人失望哈!
想起这些事也怪不好意思的,南洲的齐芳,西洲就认识的上官沉香,还有王芳老师,对,王芳老师,那时我还是个孩子啊,你都长得那么好看了,却偏偏不嫌弃我流鼻涕,还经常给我擦鼻涕,动不动就把我搂在怀里,其实,那时我早就懂事了!
还有,木晴姐姐,其实要论脾气属她最好,温柔善良,要论过日子,她当属第一!
想的有点远,没边际,但是,也终于让这片空间有了边际,前方好像有了一点绿洲的样子,是牛还是羊?在那个小泥塘一样的水潭边喝水。
小双还在想着木姐姐,看到那道绿洲有点渴,但是,看到那浑浊不堪的水也就没了胃口。
习惯的想拿出酒壶酒坛,却拿了个空,这时一愣,“好像自己死了吧?”
那么问题来了,自己为什么会死?
小双蹲在水塘边,思考起来,自己才二十二吧?想起在红庙村,西边远房一位大哥就是二十二岁死的,他妈哭的撕心裂肺,都不让别人往棺材里装尸体,抱着不撒手。自己也年轻,就这么死了,母亲会不会很难过?她哭的一定很厉害,教书匠虽然性格闷得很,但是,对自己那是真好,一定也很难过。还有哥哥姐姐,还有王芳老师,苏铭她们,多难过?就这么死了,怎么对得起她们?
那些无辜丧命的人,也不会因为自己的死而复活,也不知道那些人还会不会继续作恶,这么死,好像有点不负责任!
要不,回去?
一只四不像来到自己跟前,在自己身上一直嗅一直嗅,小双搂住那个大脑袋,拍了拍,嘚嘚咕咕:“其实,人在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但是,关键你怎么看,甘之若饴和痛苦不堪是两种人生境界,比如你,这个池塘的水甘甜可口,可对于我来说,却是难以下咽。人要学会把痛苦的日子过得幸福,这就是一种境界。”
说起这一点,小双又想起老家红庙村那个外号大锅的过阴人,打了将近四十年的光棍,然后娶了一个心眼迟钝的老婆,还生了两个孩子,一直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但是,看到他你不会认为他是一个快过不下去的人,见谁都打招呼,笑,“吃了吗?我今天吃的可饱,玉米饼子随便造,炖了一锅菜,还喝了二两小烧,闻闻,这酒味儿,纯着呢!”。愿意到自己家串门,蹭旱烟抽,讲话云山雾罩:“那边屋子都建好了,就等着万广我叔和我爸团聚呢!”
想起过阴人,小双突然有所触动,若自己真的死了,若这里是阴间,说不定还真能见到爷爷他们,还有那个过阴人!
蹭着自己的四不像突然化作一盏灯笼似的,飘飘荡荡,不是黑天,却格外的亮,在自己眼前飘啊飘的,然后飘着往前飘,小双就站起身跟着走,反正也没有个参照物,就走就是了!
跟着灯笼走,翻过一道土梁,一条大路很宽,路两边是花海,花枝很高,不是矮丛,花有白紫红等色,花萼成桶状漏斗形,艳丽多姿,看着很幽冥,深邃。虽然艳丽但是不娇媚,雍容不富贵,连蜂蝶都不敢亵渎,一朵朵花如冷漠的仙子,淡淡的看着这个世界,仿佛能看穿一切。
曼陀罗!
小双靠近花丛,举手摘花,花好看但是花株有刺,插在手指上流血,小双信手甩了甩,鲜血摔在花瓣上,那朵花便如抓破的美人脸,似娇似嗔,小双也没在意,掐下那朵花,在鼻孔闻了闻,然后走在路上,一直把那朵花放在心口。看着两侧花海,小双心情如放飞般舒畅,身体没有重负,心灵没有负担,偶尔将那朵花放在唇边舔一舔,心情更是愉悦。暂时有抛开一切,放空心思,走在路上,看着风景!
然后空间变换,似乎前方又是一座仙府,有围墙,城门前有白玉桥,桥下有河流。
小双上桥,人生多有似曾相识之处,这座桥就很眼熟,白玉雕栏,拱形,不长。桥下河水粼粼,没有一点腐臭气味,河水瓦蓝,还有城墙的倒影,很清澈的样子。
小双站在拱桥顶上,手里拿着那朵花,放在唇边。清澈的河水突然拱出一道几十丈的隆起,然后一端抬起,巨大的头颅如黑蛇头,猩红的舌头舔着自己的腮帮子,口水比河水还汹涌。大舌头伸出,如绳索卷向小双,小双二话不说,将手中的花朵伸出,意思是你要就给你,馋的这个样子很没出息。大蛇头措手不及,一舌头将那朵花卷进嘴里,然后愣住,如僵住,大眼睛瞪着,立起的脖子如同直挺挺的木棍,然后砰然落地,河水浩然,砸出几十丈水浪。
曼陀罗,剧毒,中毒后肌肉僵硬,麻痹,吞咽困难,幻觉,嗜睡还有就是昏迷,重者死亡!
很不幸,这株曼陀罗恰好是花王,被小双的鲜血激发,更是成就了第一奇毒。
小双看着河水,看着自己的双手,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血有肉!水幕处,黄飞虎瞪大了眼睛!年轻男人则是高兴的将一只手重重的拍在黄飞虎的肩膀上,拍的黄飞虎差点散架。女人则是笑容内敛,但是一只手捂着嘴,眼睛越发明亮。
小双一只手伸出,那朵花又回到小双手里,似有哀怨,艳丽中带着厉色,小双笑了笑,一盏灯出现,那朵花落在灯盏里,一簇火苗窜出,化成小火人,愤怒不已!
小双手里捧着小火人,“给你介绍个女孩,还不谢我?”
小火人掐腰,跳脚,怒骂!
水幕前,年轻人笑的直不起腰!
小双不理睬小火人的怒骂,走下桥,来到那道通天高的大门前,说声“开门!”,那道大门真就大敞四开。
小双进了城池,像是世俗的城池一样,没有高来高去的大能显威,都像是市井百姓一般,在城池里闲逛的买东西的吆五喝六的,还有酒旗招展人山人海。
在拱桥上时,小双就看到了这座城的名字,叫做“忘川城!”
小双口渴的厉害,找了家酒楼,先问了问:“这地方,花什么?”
掌柜的笑道:“新来的吧?你家也够抠的,新来的都是暴发户啊,怎么遇着你这么个穷鬼?”
小双笑道:“我暂时还不是鬼!”
掌柜的说道:“新来的都这么说,有几个承认自己死了的?那是一种执念,比如这座城,都是一些不甘心的,不想往里走,不想下地狱或者去轮回,都想在这里站脚,指望着还阳,舍不得啊,但是舍不得也得舍,到了这里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最多三年,那些没门路的,该走还是得走!”
“门路?”,小双不解!
掌柜的说道:“一些人不认为自己真的就死了,而是期待着还阳,期待着阳间那边在努点力,还能救一救,就等在这里,不想再往前走,这里就成了一个结合部。一些有些本事的,阴差也拿他没办法,还有的则想方设法贿赂阴司官员,拿人好处,阴司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天长日久,这里就成了一个繁华的地方,这里的人既然不相信自己死了,便在这里按着阳间的方式继续生活,一来二去的,这地方就变成了城池。”
小双口渴,让老板给自己先倒一碗水,老板就到了一碗水,小双看了看那水,有些不放心,掌柜笑道:“尽管用,和阳间的一样,水反而更甘甜。至于吃的,也不用多想,这里有田地有动物,和阳间的伙食一样,放心便是。你若没钱,也不用怕,就留在这里给我干几天活,管吃管住,算是我收留你!”
小双笑了笑,我就喝一碗水,先出去转转,若是实在没地方去,我就回来,还求老板收留。
老板摆摆手,同是天涯沦落人,没必要客气,随意!
小双喝那碗水,走出了酒楼,前世曾经闯过地府,但是还真不知道有这么个中间地带,倒是也挺有意思。
忘川城,人流如织,也得忙忙碌碌,有的似游魂,还有的愁眉苦脸,不舍人世繁华,放不下心中执念,天长日久,执念也会化作孤魂野鬼,不入轮回,也回不去过往,徘徊在忘川,心如孤灯,命如孤星。
小双倒是没有被眼前的一切所惑,随着人流在忘川城从东往西流浪,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出了西门,一条路向西,前方又有桥,桥下河水,如血河,波涛翻滚,腥气扑鼻,蛇铁狗任争餐,永堕奈河无出路。这边是奈河吧!
仔细看,桥分三层,据说,最上一层渡善人,善恶各半者走中层,而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只能走下层,走下层的人多数被狂犬撕咬,拉入奈河之中,受尽千万般苦楚。
桥头有两个神灵,其名为日游神和夜游神,把守桥头,惩罚那些试图蒙混过关的人。
小双来到桥头,二神拦住,大声叱责:“生魂不得入,还不速速回去?”
小双笑了笑,道:“天上地下,无处不可去,莫要阻我,否则...你们也拦不住!”
二神皆官吏打扮,一人一手握朱笔,一手持书卷,另一人则是手持木牌,持书卷官吏翻了翻卷宗,“报上姓名!”
小双真就报上名字,那小吏翻看卷宗,皱眉道:“并非引渡至此,阴差未将此人登录在册,而且明明生魂不灭,是个大活人,怎么就来到了这里?”
那官吏立即喊人,“拿下!”
小双抢过那小吏手中的卷宗,从头至尾翻了遍,也没有看到熟悉的名字,扔给发愣的夜游神小吏,说道:“此来地府,乃是拜访故人,还请让路!”
那小吏见小双竟然毫无惧色,自己反而心虚起来,色厉内荏:“可知这是什么地方?岂由得你放肆?”
小双瞪了瞪眼,手指突然点燃一簇神火,神火如灯火,渺小到几乎看不见。只是出现的一瞬间,这方空间立马如大日落地火山喷发,所有鬼魂惊叫逃散,瞬间空场,两个小神马上捂着脸:“大爷,收了神通吧!”
小双收回手指,空间迅速恢复正常,小双刚要抬步上桥,远处一道声音传来:“还请公子暂且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