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院破败,被引到后院的三司官员个个心惊肉跳,李东阳看着那些府兵和修士,皱眉道:“我这可管不起饭,你安排吧!”
李东阳又看赵驹,说道:“我也不为难你,你回朝廷复命,随意你怎么编排,反正我已经接旨了,三司官员要留到并州一段时间,不是要查案子嘛,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至于你带来的府兵和修士,我扣下了,这个院子是我在并州唯一栖身之处,被你们给弄坏了,要重建,他们就留在这里重建吧!”
赵驹鼓了鼓嘴,看了一眼俊的不像话的青年公子,问道:“你真是无双公子?”,未等小双回答,自己苦笑了一番,“若不是你,谁还有这样的本事!”
“李东阳,你我虽然敌对,但是,好心告诉你一句话,赵家,你惹不起,即便是无双公子在此,我也这么说!”,赵驹站起身,掸了掸自己身上的尘土,继续说道:“早想过这一次来并州可能要掉脑袋,也知道我就是个送人头的,但是没想到还能保住一条命,李东阳,我记住你这个人情了!”
赵驹又看向小双,“你若早些来到中洲,中洲不止于此!”
赵驹拱手抱拳,“告辞,京城会!”
小双看着远去的赵驹的背影,觉得这小子不像想象中传说中的那样,是个有点深度的人。
三千外卫加上上百修士,小双相信李东阳有能力收为己用。
院子破败,要花一段时间维修,李东阳将收服三千外卫和上百修士的任务交给了小明,到后院见三司衙门的官员,张永贵等人已经知道,自己等人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李东阳与三司衙门官员重新见礼,命人重新热菜,与胆战心惊的官员坐在一起,亲切的说起闲话。
张永贵知道,到了并州,人家的眼皮子底下,所谓皇命钦差也就不比狗屁差一点。当初皇帝削藩,先以法纪先行,挑毛拣刺,到藩属各地以监察史身份收集各地藩王罪证,最后不是被人家收买就是被人家斩灭,好一点的弄得留得一命仓皇逃走。若不是皇帝以大魄力雷霆之势灭了大部分藩王,剿灭其私兵没收其家产,使其奄奄一息再也没有翻身的余地,那么,他们这些奉皇命充当出头椽子的人肯定被人报复到鸡犬不宁。如今藩王虽灭,但是各地封疆大吏虽然未曾像藩王那样各自在封地内称王称霸,但是,也是地头蛇,惹不起。眼下说是调查李东阳在并州屠灭四祖之事,这情形还要怎么调查下去?带兵来都差点被杀了,自己这些朝廷命官手无缚鸡之力,哪怕拿着金科玉律也都是废纸一张。所以,张永贵等人也明悟了,不就是应付皇命吗,你李东阳怎么说就是怎么回事。
李东阳倒是亲切和蔼,非常谦恭的让诸位大人落座,并命人给诸位大人倒酒,还指了指临时搭建的棚子,笑道:“真不是故意弄得这么寒酸以示清廉,实在是并州商富而民穷,本官没有与商贾合流的经验,五年来的朝廷俸禄除了养活自己还要时常接济穷人,这座院子本来是前刺史府的宅邸,被罢官之后刮地三尺一文不剩,只余四壁空空,我是个穷人,没钱,进入这个院子两手空空并未添一砖一瓦。但是各位,你们去看看我的并州同僚,别驾佐使,哪怕是书吏的府邸,去看看他们的院子宅子,去看看并州富商,去看看那些大家族,去看看矿山矿主的院子,你们先不要把眼睛盯在这桩案子上,走一走民间,访一访百姓,让他们说一说那些人是不是该死?本官来并州五年,衙内受尽他们的联合欺压,市井,那些官商勾结势力恨不得吃了我的肉。本官被下毒,甚至走在路上会有刺客击杀,睡觉的床上会出现毒蛇,连厨师我都不敢用,他们恨不得本官死或者早日离开并州,但是,本官坚持了五年,到现在将他们连根拔起,你们去问一问百姓,问问他们,他们只会说本官太过窝囊,早就应该动手了!”
“前朝,大肆分封藩王,百年之内,封王之数何以百计,仅在并州之地,藩王数达七位,一代代,圈田占地划定矿山垄断商路,再加上依附于他们势力的从属之辈,并州简直就成了针插不入的独立王国。他们侵占了绝大部分资源,而绝大部分的百姓只占有极其少量的资源甚至没有资源,只有靠给他们卖命维持生计。当朝皇帝甘愿担负骂名,削藩撤爵打击恶霸劣绅,分田地给桑农,平均地权,并毫不留情的屠灭了大部分藩王势力。皇帝派遣官员到原藩王各地封地进行州郡化治理,你们可以想象,我们这些所谓的封疆大吏遇到的阻力有多大,那些死而不僵的藩王旧部,那些已经习惯享受藩王雨露的各方势力,把矛头指向钦命地方官,弄不了皇帝还弄不了一个地方长官?所以,你们也知道,这些年各地官员死了多少?那些扛不住压力变节为同流合污的助纣为孽的官员有多少?本官就差点没命,我想请问各位大人,中洲为天下第一富庶之地,实力却为何不如西洲南洲?百姓过的为何没有西洲南洲幸福?本官毫不隐晦自己的观点,旧制不除,中洲不安!”
李东阳看着呆坐的三司官员,说道:“今日,我会让人带着你们入住官方驿馆,本官不陪同,本府官员任由诸位调遣配合你们调查,但是,在并州的所有花费得由诸位大人自己掏腰包,本官没钱,衙门更是穷,能待几天,就看你们兜里有多少钱,花了多少钱,你们回去找皇帝报销,本官一分没有!”
李东阳拂袖而去,留下三司官员面面相觑。
良久,张永贵叹息:“言辞冰寒却如醍醐灌顶,过去对皇帝的任性而为多有抱怨,以为他行事荒谬弄得大顺朝纲崩乱,怨声载道,今日,听李大人一番言语,我是无地自容,诸位,我想在并州多住一段时间,走一走看一看,你们随意!”
人们心情极为复杂的离开刺史府,自找驿馆,不管怎么说,天都快黑了,得找地方睡觉去。
三千外卫,被小明暂时安排到并州北营,小双给朱陶阳传信,让他将那上百修士带去罕井,加入挖矿大军,成为矿工。
并州也名正言顺的成立了第一家无双商行,暂由小双亲自打理,住址就在原并州商会所在地。
而雍城,比巢恢复本名苏铜,以雷霆之势清剿雍州各方势力,并斩杀赵邵康等人,李东阳任命苏铜为雍州太守,并上报朝廷。
就此,赵家势力在并州一带被拔除。
同时,无双公子已经来到并州的消息传遍中洲!
大顺朝朝野震动。皇帝杨宇燕再设朝会,雷霆震怒!
皇帝杨宇燕指着苏奇的鼻子大骂,“馊主意是你出的,让赵驹带外卫护送三司官员也是你主张的,你背后说了什么?怎么就变成赵驹私率府兵围攻刺史府邸了?谁给他的权利围攻刺史府邸?结果落下口实,被李东阳抓住不放,围攻不成反而被人家扣下外卫,连同三司官员至今被滞留并州。什么?你们都说是朕同意的?张小五代朕亲拟圣旨,旨意中并无一言提及赵驹,更何况三千府兵。你们谁听见了?朕什么时候让赵驹去了,张小五,你听见了吗?”
苏奇鼻观口口观心,并在皇帝亲赐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一言不发。杨玄丰说道:“当日朝会,苏大人的确曾提议由赵驹亲率三千外卫护卫三司官员,只是皇帝是否同意,老臣昏聩,没有听见!”
皇帝扫了一眼殿下群臣,问道:“尔等可曾听见?”
杨宇瑞移步出列,道:“臣愿意请旨,去往并州调查李东阳所作所为!”
杨宇燕目光一寒,随即掩去,也不搭理杨宇瑞,饶有兴致的看向杨玄丰,“老司空,看来只有你能镇住场子,要不你走一趟?”
杨玄丰嘴角颤了颤,说道:“老朽年迈,扛不住这一路风尘,恐要辜负皇上,还请皇上三思。”
杨宇燕笑了笑,看向张小五,道:“有些人,噢,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老而不死...算了,有些话说出来伤感情,朕就问你一句话,你去还是不去?”
杨玄丰嘴角颤抖的更厉害,最后干脆瘫坐在地,拍着大腿,道:“今日老朽这风湿腿的老毛病又犯了,连站都站不稳,这一路几千里,还请皇帝谅解!”
杨宇燕道:“不怕,朕赐给你四匹神驹的豪华车辇,配随驾车辆十辆,御医十名,宫女二十,御前护卫一千,另调遣外卫三千随行,老爱卿去到并州也不必犯险,就是坐镇,给三司官员当个主心骨,待并州的案子结案,老爱卿与三司官员一同回归京城,朕亲自为你接风!”
杨玄丰瘫坐在地拍着大腿,“皇上难道真的不念及老臣年迈体弱非要致老臣于死地?即便不念老臣年迈老朽,还不念我是你大爷的骨肉亲情一场?陛下若要臣死,请赐三尺白绫,老臣就自缢在这七嘴八舌殿,也让朝中臣子七嘴八舌一番,让大伙看一看,皇家无情到何种地步!”
杨宇燕转头看向张小五,道:“你也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帮助杨大人准备车辇人马,亲自将杨大人送上车,一个是去拿一段白绫来,你认为哪一个省事些就去做哪一个!”
张小五应声而退,瘫坐在地上的杨玄丰站起身,道:“陛下,老臣觉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
杨玄丰强忍住颤抖的身体,令大殿群臣看了都于心不忍,老对头苏奇刚要说话,杨玄丰抢着说道:“只是,那三千外卫从何而来,还请皇帝明示!”
杨宇燕想了想,说道:“赵家就不用了,毕竟赵家这一次损失了三千多人,薅羊毛也不能可一只羊薅,白家也算了,那就玉家甄家各出一千五百外卫,大司空可带朕亲赐调兵虎符,去两府调兵,另外尚书省尚书令可指令兵部官员,亲自到两府调兵,若有不服从号令者,斩立决!”
杨玄丰接过太监递过来的虎符,老迈身躯愈发颤抖,杨宇燕看着似乎于心不忍,说道:“门下省侍中杨宇武,朕派你从此刻起全城跟在老司徒身边,一定要确保他的安全!”
杨宇武看了一眼杨宇瑞,杨宇瑞显然压制着满腔怒火,杨宇武不好说什么,只得躬身一拜,“微臣领命!”
杨宇燕摸着光秃秃的下巴,将一只手放在桌案上支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抓起放在桌案上的宝剑,对杨玄丰说道:“朕将这把剑赐给你,你应该知道怎么用!”
杨玄丰接过宝剑,一闪而逝的目光有些许惊诧,对皇帝弯腰行礼后退离开。皇帝扫了一眼大殿,说道:“行了,各忙各的去吧!”
“对了,杨老爱卿,三天啊,第四天必须出发,一刻都不得耽搁!”
“杨宇瑞留下!”,杨宇燕突然喊了一嗓子。
杨宇瑞脚步一滞,随即停下,也没有回头,身边走过的众大臣纷纷看向杨宇瑞,也不知该说什么,猫腰低头快速走出大殿。这个皇帝不按常理出牌,谁知道一句话两句话会不会让他当场翻脸,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经过杨宇瑞身边的杨宇武看了一眼杨宇瑞,似乎眼神没什么交流,也走了出去。
杨宇瑞回身,再一次来到殿下,仰头看着杨宇燕,问道:“陛下留下臣,可有额外安排?”
杨宇燕笑了笑,这时张小五手持白绫来到皇帝身边,愣了愣,问道:“他答应了?”
杨宇燕笑道:“先留着,说不定有用!”,又看向杨宇瑞,笑道:“你可知小双来到了并州?”
杨宇瑞点头,“听说了,门下省汇集各方情报,想不知道都不可能!”
“也对!”,杨宇燕点点头,“当初你们十个同龄人,只有小双被传送到北洲然后去了西洲,你们九人直接来到了中洲,小的时候,我看我那个弟弟远远不如你们有出息,但是现在看来是我看差了,你们远远不如我弟弟!”
“为什么是我坐在这个位置,而不是你们?差哪儿?你想过吗?”,杨宇燕饶有兴致的看着小瑞。
杨宇瑞说道:“陛下韬略无敌,我等自愧不如!”
杨宇燕摇摇头,“这等不服气的违心话就不必说了,我直接告诉你,是你们心不够狠,想得太多,顾忌的也太多,无论是削藩撤爵还是剿灭各方势力,你们用的诡计太多缺乏破釜沉舟的勇气,这座宫殿中,各方势力交叉,都想着争夺这个核心,但是,你们和他们差的是魄力,总想着利用心机手段拉一方打一方,然后坐收渔利,但是,既然能在这个大殿中有位置,谁都不是傻子,你的那点小聪明只能用一时一事,过了这村就不好用了,记住,任何事情,看准了就要去做,若是觉得自己没那个本事那就老老实实呆着,你说对不对?”
杨宇瑞直面皇帝,说道:“陛下这些话,我实在听不懂!”
杨宇燕再一次摇摇头,“杨宇瑞,你很令我失望,你知道小双为什么在西洲弄出那么大的动静吗?无论大凉孔雀国还是天蜀,大凉宫变,小双以一己之力推翻了昏聩的皇帝,扶正李玉和,孔雀国,杀神使烧神庙,逼迫皇帝驱逐神道教,又在西域山口建立卫城守护西洲。在天蜀,收青龙灭禅寺,一人力杀四门力压各方势力保住天蜀刘氏国祚,可以说整个西洲都是小双的地盘,乃是西洲真正意义上的统治者。为何他能办到?那是因为他会征服善于征服,很少动用心机,以强力让人心服口服。反观你们,除了蝇营狗苟拉帮结派的拿不到台面上的小动作,你们还会什么?中洲乱,百姓贫,各方势力将中洲这潭水搅得浑浊不堪,若百姓是这水潭中的鱼,如此混乱污浊的水潭让百姓怎么活?所以,我们要做什么?我们要做的是清除搅乱水潭的人而不是抢着做搅乱水潭的人。你们九人,除了跑出去不屑于与你们为伍的小明小元,剩下的,无论是在朝六部为官还是去往地方为官的,你们做了些什么?小瑞我给你个机会,帮助我将搅乱水潭的人都揪出来,还中洲晴天朗朗,否则,我不介意将你送走,不但是你,是你们这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