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经验我能猜到从机场到市区的路已经被戒严封锁,我和景承即便有办法离开机场也不可能逃出包围,事实上景承似乎并没有打算逃走的意思,他授意我挟持他到二楼的咖啡厅。
“警方会布置狙击手的,这个位置……”
“就是要狙击手看到你。”
“……”我吃惊的看着他。“狙击手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现在的视角和风速,我只要一露头就会被击毙。”
“赫楚雄还没死呢。”
“和赫部长有什么关系?”
“他被抢救苏醒后下达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开枪,必须活捉你。”
“你怎么知道?”我茫然问。
“我猜的。”
“猜?我他妈就一条命,你给我说你猜?”又是熟悉的交流模式,但奇怪的是我居然毫无理由的相信他。
“赫楚雄知道你被诬陷,所以他一定会全力以赴去保护你,而你也必须去保护他。”咖啡厅的旅客已经被疏散,就剩下我和景承两人,他站在吧台边四处张望。“卡布奇诺?或者焦糖玛奇朵?”
“我现在还能保护赫部长吗?”我看见景承居然从容不迫在调配咖啡。
“你能被狙击手看见同样也能被报道新闻的媒体看见,所有人都知道你现在在机场挟持人质,那么凌闻天就无法再去医院对赫楚雄行凶,否则在同一时间出现两个一样的你,凌闻天精心安排的计划就不攻自破。”
我恍然大悟,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就是保护赫楚雄最好的办法。
景承递给我一杯咖啡,自己坐在角落一言不发,阳光透过落地窗投射进来,刚好阴影笼罩在景承的身上,他看上去忧郁而阴沉,我很高兴重新看到熟悉的他回来,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现在的他身上散发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
他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他在天台对韩成开枪的样子,暴戾而决绝,我知道他如同做了一场梦,这场梦中有甜蜜、开心和喜悦以及美好,可梦总是有醒的时候,他又回到曾经充斥着痛苦和黑暗的深渊中。
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把他推入深渊的不是凯撒而是我。
回到现实中的景承,记忆又重新连接在失去顾宛如的哀伤之中,陆雨晴说过景承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她每一次看见都如同看到星辰,可现在我却没有看见景承眼中的璀璨和明亮,呼之欲出的只有仇恨和冰冷。
“顾宛如的事我很遗憾,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你,毕竟我无法体会你所有的伤痛,可你说过,这注定会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在前行的道路上注定会密布荆棘也会充斥着死亡和血腥,我们的人性会一次又一次被考验,如果就此沉沦将永远无法到达终点。”我试图去开导他。
“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景承端起咖啡杯目光深沉望向我。“是的,我的确告诉过你,这将会是一个漫长而艰辛的过程,但我忘了对你说,恶魔是没有仁慈和善良的,所以你不要希望依靠这两样东西走到终点。”
“我们还有信仰!”我声音坚定。
“扞卫信仰的方式有很多种,我和你都是怪物,不代表我们因为成为怪物而动摇信仰,那么对付恶魔,同样我们也要先成为恶魔。”
我心里暗暗一惊,景承的阴郁让我害怕,他犹如刚经历过炼狱淬炼后重生的人,不,是恶魔,他身上仅存的善念已经荡然无存。
梁定国就是这个时候走上二楼咖啡厅,他高举着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携带武器,他用异样的眼光注视我,表情透着矛盾和纠结。
“秦文……”梁定国叹口气。“秦队,我到现在也不相信你会,会是罪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时半会我解释不清楚,总之我是被诬陷的。”我有心无力说。
“孟科长已经苏醒,他的指控对你很不利,孟科长说你试图损毁修复的监控视频设备,被他发现后你突然发起袭击。”
“袭击孟沉的不是我,真正的凶杀叫凌闻天,他长的和我一模一样。”
“什么?!”梁定国大吃一惊。
“哎,事情太复杂,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清楚。”我焦头烂额。“对了,孟沉伤势怎么样。”
“身上一共有三处刀伤,最严重的一刀伤到脾脏引发大出血,幸好被发现的及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另外两刀刺伤的是什么部位?”角落里的景承突然问。
“左肋和小腹,刀伤比较浅没有伤及要害。”梁定国回答,目光瞟向我手里的枪。“秦队,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现在处理的方式都是错误的,跟我出去把问题说清楚。”
“你的方式又是什么?”景承面无表情问。
“我们都是警务人员,在任何时候都要相信法律的公……”
“叫你来不是听你说教,何况你的说教一点作用都没有,律法的判定是根据证据,既然证据都是假的,律法还能去相信吗?”景承目光阴沉。
“你……”梁定国是很正直同时也很固执,刚想要和景承争辩却突然停止,我估计他已经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连忙看向我。“他,他好像变,变正常了?”
“他恢复记忆了。”我点点头。
“难怪,我还是比较习惯现在的他。”梁定国说。
“孟沉不了解情况,在他的视角里刺伤他的就是我,而且还有看守所以及机场的监控视频,这些证据都显示我参与了袭击公安系统大会,再加上苏锦和陆雨晴相继被诬陷,所有的证据都铁证如山,我跟你出去根本洗脱不了嫌疑。”我重重叹口气说。
“警方已经部署了狙击手,不过刚得到赫部长的命令,对你的围捕行动必须保持克制,赫部长指示要抓活的。”梁定国慢慢放下手,语重心长说。“秦队,我和你共事时间虽然不长,但我相信你绝对不会是参与恐怖袭击的人,但现在你这样解决不了问题,时间拖下去对你越不利。”
“赫部长和严处长情况怎么样?”我心急如焚问。
“赫部长命大身中三枪但都没击中要害,最危险的一枪距离心脏很近,子弹穿透前胸射出,严处长的情况比较严重,子弹贯穿肺部,我临来的路上刚获悉的情况显示不容乐观,目前严处长还在重症监护室抢救。”
我重重一拳砸在桌上:“丧心病狂!”
“气愤和发火是懦弱的另一个表象,你砸桌子除了自己手会痛之外没有任何意义,你要对付的是一个能接近并且封存我记忆的怪物,所以在任何时候你都需要保持冷静。”景承放下咖啡杯从容不迫说。
“那我们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我问。
景承的视线移到梁定国的身上,凝视了良久突然问:“你真的相信他是无辜的吗?”
梁定国迟疑了片刻:“我,我是警察,我相信证据。”
“我是问你的直觉,你的直觉相信他是无辜的吗?”
梁定国在沉默,最终点点头。
“过来。”景承示意梁定国去他身边。
梁定国毫不畏惧的走过去,就站在景承的面前,景承回到吧台重新调配了一杯咖啡,漫不经心对我说:“他没有说谎,他是相信你的。”
“我相不相信并不重要,秦队需要的是推翻那些指控的证据,否则他永远都是在逃凶犯,如果不是有赫部长的命令压在,下面的军警早就冲上来。”梁定国指着外面忧心忡忡对我说。“参与并实施恐怖袭击,袭警而且还是袭击高级警务人员,再加上现在挟持人质负隅顽抗,任何一条罪名都足以让你被视为极端危险人员,从而被当场击毙。”
“我不担心个人安危,现在最严重的问题在于真凶还逍遥法外,凌闻天真正的目标是赫部长,他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发动袭击。”
“赫部长的安全你不用担心,枪击事件发生后已经加强了安保,医院被严密看守,闲杂人等根本无法靠近病房。”
“有多严密?”景承一本正经问。“你相不相信我就能接近赫楚雄,并且杀掉他之后全身而退?”
“你……”
“我能做到那么凌闻天同样也可以做到,叫你来不是听你长篇大论,对赫楚雄的安保在凌闻天面前形同虚设,你想要保护赫楚雄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景承冷冰冰打断梁定国。
“是你让我叫他来的,你到底想做什么?”我问。
景承从我手里拿过枪递到梁定国手边。
“信任都是相互的,我现在有几个问题需要问你。”
梁定国估计没想到景承会把枪交给他,想了半天又交还给我:“秦队,你还是拿着吧,有这玩意在手里下面的军警不敢轻举妄动。”
我苦笑一声拍拍他肩膀:“你在协助在逃通缉犯。”
“不,我在协助朋友,我相信自己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