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愚钝，娘娘这话，臣妾倒是有些不明白了，还请娘娘解惑。”
宋嫔蹙眉想了一会儿，无奈笑着道了一句。
方玧一双美眸扬了扬，眼底带着几分玩味开口。
“云宝林还没生的时候，婉令仪私下里就多番照顾，意欲交好，只是碍于后来皇后关心皇嗣安全，敲打了几句，她才收手，不再过多接触，但本宫哪里不知道，她是存了效仿本宫当年抚养二公主的心思呢。”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宋嫔便就点头道。
“的确，当年二公主的生母周氏，也是犯了错，被皇上贬出东宫的罪人，生了孩子便没了，云宝林虽说是什么揭发杨氏戴罪立功，可实则在皇上心里也是罪人呢，孩子生母的情况，倒是差不多。”
“可婉令仪所处的位置，与本宫当年却不同啊。”
方玧勾了勾唇角，将翡翠手钏放下，端起了茶盏。
“本宫当年是受害者，且加害本宫的，就是二公主的生母周氏，彼时本宫愿意不计前嫌，抚养二公主并且视如己出的照顾，皇上心里对本宫本就有愧疚，又见本宫心善妥帖，自然更加满意了。”
她说到这里，宋嫔顿时想到什么，立即跟着道。
“但婉令仪抚养六公主，是恩赐，是抬举，皇上并无委屈她一说，而是皇上给的任务，让她养好公主，作为交换而给她嫔位，那岂不是和臣妾...”
“和你不同。”
方玧知道她要说什么，低声打断。
“二公主的生母周氏是自己主犯，必死无疑，云倩一则是从犯，二则确实也有检举揭之功，且身份低微，皇上可以留着她，让她自己养公主，而你不同，你是皇上给三皇子的体面，所以你是必须的，婉令仪抚养六公主，却可有可无。”
说到这里后，方玧索性也把话说全了。
“况且，本宫当时让你抚养三皇子，不怕皇上因为杨氏的事情迁怒不喜你，是因为三皇子也是杨氏手下的受害者，这让他在皇上心里和杨氏是割裂的，只是一个无辜可怜的，皇上自己的儿子，但六公主么，虽说这话不好听，但她的出生，势必会让皇上心里一直记得杨氏。”
所以皇上会心疼三皇子，对六公主虽说不会不管不问，但绝对心里还是多少有隔阂的。
预期之外的孩子，生母又是那样的出身，且还沾染着诸多纠葛。
这样的孩子，恐怕裴曜只会好好的锦衣玉食的养女儿一辈子，并不会有多深的感情吧。
皇室之中，亲情本就淡漠，向来如此。
听到这里时，宋嫔依然是全部明白，深思片刻后，才又道。
“那娘娘是真的预备让婉令仪抚养六公主了？”
方玧点头，末了又轻笑一声，“但也没那么容易叫她顺心办了这事儿。”
知晓方玧心中已有打算，宋嫔也是不在多言，笑着道了句。
“需要臣妾的地方，娘娘只管吩咐。”
傍晚。
方玧正在屋里搂着茸茸看书呢，就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
元和出现在门口，“娘娘，皇上来了。”
“知道了。”方玧应声，将书丢开后，站起身来。
茸茸不情愿的叫了一声，从她怀里跳下去，抖了抖身子。
方玧瞧着它那小模样，不由唇角勾起。
伸手狠狠揉了揉狐狸脑袋，才往外头去。
彼时裴曜已经走进院子里了。
方玧不甚在意的随意行了个礼，便笑盈盈的仰脸儿望向他。
“皇上可是知道臣妾今儿叫人备了烧鹿筋，所以来和臣妾分佳肴的？”
“你是个馋猫，也把朕说的馋猫一样。”
裴曜笑着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尖。
从他的角度看来，橙黄色的夕阳均匀的洒在女子白皙面庞上，恍若把人笼在光晕里，女子眉眼间是温柔俏皮的笑意，身上一袭浅蓝色宽松常服，显得人恬静又清丽。
是了，当你喜欢某个人的时候，在最稀松平常的时刻，也能轻易发现她的美，可当你不在意的时候，即便是美的千姿百态，也浑然不觉，入不了眼。
彼时的裴曜，便是这样的状态。
“皇上既然不馋，那待会儿可别与臣妾抢。”方玧挑眉，上前拉了他的手，“小厨房的厨子，改进了做法呢，比从前更香。”
“那你都这么说了，朕怎么还是得尝上两口才行了。”
裴曜反客为主，将那纤细的玉手握在掌心，拉着人往屋里走。
“要是你这里的吃食，把朕的嘴养刁了，以后朕顿顿都来你这儿。”
“那皇上可得给伙食费才行！”
两人调笑着，如同寻常情侣一般，进了屋里，而伺候的人，也都默契的留在了外头，没进去打搅。
而屋内，两人坐下后，便自然的聊到了今儿六公主出生的事情。
“朕听皇后说，六公主生的白胖健康，朕下午让洪正去看了一眼，孩子很好，朕也安心了。”
裴曜说这话时，语气有些沉重。
确实如方玧所料，六公主的存在，让裴曜不能不想起杨氏的那些所作所为，以及她生母云宝林的种种帮凶行为。
“能把公主平安生下，公主又这么健康，也是云宝林的一份功劳了，皇上打算...”
方玧欲言又止，似乎不好说。
裴曜倒是直接道，“将功抵过，日后就继续做她的宝林，踏踏实实在宫里待着吧。”
“那皇上是预备给六公主找个养母了吧。”方玧道。
裴曜似乎也在为此事困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才又道，“朕还没想好，孩子还小，先跟着云宝林过吧。”
听他这么说了，方玧便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他。
“云宝林怀着孩子的时候，婉令仪私下里多有照顾，臣妾看，她似乎是想养这个孩子的，她入宫的时日也不短了，倒也当得起。”
“朕知道。”裴曜点头，“真要正经找人抚养六公主，她的确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不过朕对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裴曜斟酌了一下用词，最后说出了这么句话。
为什么不放心呢，因为裴曜从杨氏那件旧事里看出，胡家这兄妹俩啊，胡岱序虽好用，但他作为兄长，有些太过听从妹妹婉令仪的意见了，而婉令仪么，眼界其实窄了些，有点儿拎不清，且心思并不纯善。
这样的人，裴曜觉得，婉令仪不一定会像方玧对待二公主那样，对六公主视如己出。
方玧将话引到这里，自然看出了裴曜的心思，所以待他语罢，便低声道。
“是了，婉令仪还年轻，日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她或许也不愿抚养旁人的孩子呢，如今皇上是不知道，婉令仪和兰良媛，家世相近，正较劲呢，估么，更想要自己生吧。”
而她这话出口，裴曜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眉头微微蹙了起来。